“沈校尉…你果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穆磬那冰冷嘶哑、带着几分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从废油坊深沉的黑暗中舔舐而出。
话音未落——
咻!咻!咻!
数道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已然迸发!冰冷的杀意自上而下,彻底锁定了沈砚!
电光石火间,沈砚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和被“石胆烛心丹”强行压榨出的体力驱动着他唯一的右臂猛地一拍地面,身体借力向侧后方那堆半塌的腐朽木桶后狼狈滚去!
动作牵扯到左肩断处和肋下伤口,剧痛几乎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咬死了牙关,没发出一声闷哼。
咄!咄!咄!
弩箭密集地钉入他方才所立之地以及身后的矮墙,尾羽剧烈颤抖。若是晚上一瞬,他此刻已被扎成了刺猬。
“啧,”沈砚靠在木桶后,剧烈地喘息着,嘶哑的声音却故意提高,带着一股混不吝的腔调,“暗部的欢迎仪式真是…热情过头了!手续费交了吗就动手?这服务态度,可比逆光楼差远了!”
他一边说着垃圾话,独一的视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急速扫视着周围。
至少四个弩手,两个在二楼左窗,一个在右窗,还有一个…在高处的破屋顶缝隙。能量波动晦暗却稳定,是老手。
油坊大门方向能量最“暗”,几乎凝成实质,那是穆磬和他最强手下所在的位置,如同张开的蛛网中心。
几乎没有破绽。
“牙尖嘴利。”穆磬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似乎没想到沈砚这种时候还能嘴硬,“可惜,嘴皮子救不了你的命。交出从王元宝那儿拿走的东西,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还能让那只小火魅…少受点罪。”
阿蒲!
沈砚的心猛地一抽,但脸上表情丝毫未变。
“王元宝?那个吞了暗部黑钱的倒霉蛋?”他嗤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废油坊前回荡,“他的账本儿啊?早被你们的人搜刮干净了吧?怎么,账没做平,上头查下来了?”
他这是在赌,赌穆磬并不知道账本具体内容,赌暗部内部信息并非完全互通。
黑暗中,穆磬的气息似乎滞涩了一瞬。
就是现在!
沈砚猛地从钱袋里摸出最后那包从坊丁身上搜刮来的石灰粉,看也不看,循着感觉猛地朝大门方向撒去!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朝侧前方一个废弃的砖窑炉膛扑去!
白色的粉雾短暂弥漫,虽然效果甚微,但足以引起一瞬间的骚动和视线干扰。
“找死!”穆磬冷喝一声。
更多的弩箭和吹箭从不同方向射向沈砚移动的轨迹,打得地面砖石碎屑飞溅。
沈砚险之又险地滚入炉膛的阴影里,背上惊出一层冷汗。这具身体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穆磬!”他喘着气,声音却愈发冰冷清晰,“你以为你在给逆光楼卖命?朝廷暗部的黑钱好吃吗?!王元宝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你?”
黑暗中的穆磬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长,更压抑。
沈砚知道自己猜对了!穆磬知道暗部的存在,甚至可能自己也参与其中!王元宝的死绝非那么简单!
他趁热打铁,抛出了最冒险、也最大胆的猜测:
“丙柒的货卡住了吧?哼,你说,若是楼主知道,是因为你办事不力,走漏了风声,才导致‘光仓’暴露…他会怎么‘奖赏’你?!”
“光仓”二字出口的瞬间——
“你?!”穆磬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惊和骤然的杀意!甚至连能量波动都出现了剧烈的涟漪!“拿下他!要活的!!”
他彻底被激怒了,也彻底证实了沈砚的猜想!
废油坊的黑暗中,瞬间响起数道急速逼近的破风声!至少三道强大的气息从不同方向朝着砖窑猛扑过来!
完了!激将法过头了!
沈砚心头一沉,右手死死握住了腰间那柄残破的短刀,准备做殊死一搏。
就在此时——
“轰!!!”
油坊深处,猛地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以及几声凄厉的惨叫和惊呼!
“怎么回事?!”“走水了!!”“是…是库房那边!快救火!”
混乱的呼喊声瞬间取代了有序的围杀指令。
扑向沈砚的那几道气息猛地一滞,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沈砚也是一愣,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绝不会错过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管他是谁放的火!跑!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与油坊相反、火光暂时照不到的更深的阴影里亡命奔去!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双腿上。
身后传来穆磬暴怒的吼声:“分一队人去救火!其他人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几支弩箭追着他的背影射来,却因为混乱和视线受阻,纷纷射偏,钉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沈砚一头扎进棚户区复杂如迷宫的破烂巷道里,凭借记忆和对能量流动的感知,拼命远离废油坊的方向。
他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如同烧灼般疼痛,肋下的伤口再次裂开,温热的鲜血浸透了粗糙的布料,左臂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他才猛地拐进一个堆满废弃陶罐的死角,整个人脱力地瘫软下去,蜷缩在浓重的腐臭阴影里。
他张大嘴,如同离水的鱼般无声地剧烈喘息,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从下颌滴落。
外面远处,废油坊方向的火光隐约可见,喧嚣声持续不断。
他活下来了。
在穆磬和暗部的围杀下,奇迹般地又捡回了一条命。
是谁放的火?那个被抓的老胡头?还是…另有其人?
他无力细想,剧烈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吞噬了他。
他颤抖着抬起仅存的右手,摸了摸怀里。
那本至关重要的、父亲留下的《市易则例》还在。硬硬的,硌着胸口。
还有…嗯?
他摸到了一个之前没有的、冰凉坚硬的小东西。似乎是在刚才扑入砖窑翻滚时,从地上无意中抓到的?
他将其掏了出来。
借着远处微弱的天烛之光,他看清了那东西。
那是一枚…只有一半的玄铁令牌。断裂处嶙峋不平,像是被巨力强行掰断。
令牌上,只有一个模糊的、阴刻的数字——
【柒】。
沈砚的独眼,骤然收缩。
【当前更烛:第362根|剩余时间:31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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