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那半块玄铁令牌如同深渊寒冰,冻得沈砚几乎要将其甩脱。
【柒】。
一个简单的数字,在此刻却重逾千斤。
丙柒的令牌?!
它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在之前的打斗中,某个被杀的暗部成员掉落的?还是在更早的时候,比如老胡头被抓时挣扎遗落的?亦或是…有人故意留下?
无数念头在沈砚因剧痛和疲惫而混沌的脑海中翻滚碰撞。
但无论如何,这半块令牌,成了黑暗中递出的一根线头。一根可能通往“丙柒”,通往那被卡住的“货”,甚至通往阿蒲下落的线头。
他死死攥紧令牌,断裂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几分。
不能停在这里。穆磬的人很快就会搜过来。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再次栽倒。肋下的伤口流血似乎减缓了,但那种麻木的胀痛感却更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血肉里滋生蔓延。阴煞掌的寒毒混合着告死焰的残毒,再加上忘川河的煞气,此刻正在“石胆烛心丹”的强行镇压下达成一种危险的平衡,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爆发。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调整呼吸,从破烂的衣襟上又撕下一条布,将肋下的伤口更紧地勒住,暂时止住血。
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伤势,并且…弄清楚这半块令牌的意义。
“鸦巢”老翁?不,那个老狐狸收费高昂且目的不明,现在回去风险太大。
朝廷暗部其他的据点?更是自投罗网。
他的目光投向棚户区更深、更混乱的方向。那里是连暗部都未必愿意轻易涉足的真正底层深渊,充斥着最绝望的罪恶和最廉价的性命。
或许,那里有能读懂这令牌,却又不会立刻出卖他的人。
比如,专门处理“黑货”的销赃贩子,或者…某些游离在各大势力之外、只认钱不认人的地下匠人。
他记得之前那个小乞儿说过,垃圾山那边,有人在找东西…
一个计划雏形在他脑中渐渐形成。
他需要伪装。
沈砚深吸一口气,忍着恶心,从旁边的垃圾堆里扒拉出一些污秽不堪的破布和烂泥,胡乱地涂抹在自己脸上、身上,掩盖住血迹和原本的衣物特征。他将那半块令牌藏在最贴身的暗袋里,右手紧握着短刀,弓着腰,如同一个真正的、重病缠身的流浪汉,踉跄着走出了藏身之处。
他避开主干道,专挑最阴暗、最曲折的小巷穿行。耳朵捕捉着四周的一切动静——远处废油坊方向的喧嚣似乎小了些,不知是火被扑灭了,还是穆磬控制了局面。近处,棚户区依旧沉浸在它固有的麻木和窃窃私语中,方才的厮杀仿佛只是一颗投入臭水沟的小石子,未能激起太多涟漪。
活着,在这里已经耗尽了所有人全部的力气。
终于,七拐八绕之后,一片巨大的、由无数年来城市垃圾堆积而成的“山峦”出现在眼前。
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各种废弃物的腐坏气味、化学品的刺鼻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尸骸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具有实质冲击力的瘴气。零星的火光在垃圾山间闪烁,那是拾荒者点燃的取暖或照明的小堆篝火。
这里就是城市的终点,一切被遗弃之物的最终归所。
沈砚眯起独眼,视觉中的能量流动在这里变得异常混乱驳杂,无数微弱、黯淡的光点(代表着拾荒者、潜伏者)在巨大的、死寂的垃圾阴影中移动,如同腐肉上的蛆虫。
他小心翼翼地深入这片巨大的废墟,警惕着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
他的目标是寻找那些“找东西”的人,或者,能识别令牌的人。
在一个由破船板和生锈铁皮搭成的窝棚前,他停了下来。窝棚门口挂着一串风干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眼珠,微微晃动着。里面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烛辉光芒——这绝不是拾荒者该有的东西。
一个地下匠人,或者销赃贩子的据点。
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撩开了那肮脏的皮帘子。
窝棚内空间狭小,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和废弃零件。一个佝偻着背、脸上布满烧伤疤痕的老头,正就着一盏造型奇特的、利用废弃烛辉余烬驱动的灯,打磨着一小块金属。
老头头也没抬,只是嘶哑地开口:“滚出去,臭要饭的。我这里没吃的。”
沈砚没有动,他从怀里摸出最后那点微不足道的光金碎屑,放在老头的工作台上。
“老先生,”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虚弱,更人畜无害,“我不求吃的…想请您…看个东西。”
老头打磨的动作停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那点光金,又瞥了一眼沈砚,似乎在评估他的价值和不惹麻烦的程度。
“什么东西?快点。”他不耐烦地道。
沈砚缓缓掏出那半块玄铁令牌,递了过去。
当看到令牌的材质和那个“柒”字时,老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抢一般抓过令牌,凑到灯下仔细查看,手指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这…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老头的语气完全变了,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捡的。”沈砚低声道,“老先生,它…有什么用?值钱吗?”
“捡的?哼…”老头冷笑一声,却不再多问,只是反复摩挲着令牌,尤其是断裂处,“玄铁令…还是带编号的…小子,你捡了个天大的麻烦!”
他放下令牌,盯着沈砚,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东西,一般人根本不认识,也不敢收。它代表的是…‘那边’的人。”他含糊地指了指上方,意指朝廷。
“它不完整了,”沈砚指出,“只有一半。”
“正因为只有一半,所以你才能活着站在这里!”老头压低了声音,“完整的令牌是身份,是钥匙…而这断裂的一半…哼,往往意味着持有者‘失格’了,或者…任务出了天大的纰漏,连令牌都被毁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如同耳语:“最近…棚户区不太平,好些生面孔在找东西…找的,恐怕就是这类‘失格’的凭证,或者…和它们有关联的‘货’。”
沈砚的心脏狂跳起来。
丙柒失格了?他的货被卡住,导致任务失败,连令牌都被毁了一半?所以暗部和逆光楼都在疯狂寻找?
“那…您知道,这‘柒’号,通常负责什么?或者…他的‘货’,通常会走哪条线?”沈砚试探着问。
老头猛地瞪向他,眼神瞬间充满了警惕和杀意:“你问得太多了!拿上你的破烂,立刻滚!”
他一把将令牌扔回给沈砚,像是扔一块烧红的烙铁,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工作台下方的阴影里,那里很可能藏着一把弩或者刀。
沈砚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
他抓起令牌,二话不说,转身就踉跄着冲出了窝棚,迅速消失在垃圾山错综复杂的阴影里。
身后没有传来追击的声音,那老头显然也不想惹麻烦。
虽然没能得到最直接的信息,但收获已然巨大。
丙柒可能出事了。他的货和这半块令牌是关键。
而就在沈砚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利用这半块令牌时,他的独眼视觉猛地捕捉到侧前方不远处,一个能量波动异常“干净”、与周围垃圾场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正在快速移动!
那不是拾荒者!也不是暗部或逆光楼的人(他们的能量通常更“暗”或更“戾”)!
那身影似乎也发现了沈砚,猛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垃圾山深处钻去!
沈砚心头一凛,不及细想,立刻强提一口气,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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