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山深处，恶臭与阴影交织成迷宫。
前方那道“干净”的能量波动移动极快，对地形似乎异常熟悉，如同游鱼穿梭在礁石缝隙中。
沈砚拖着伤躯，咬紧牙关死死追赶。剧烈的运动让他肋下的伤口再次渗血，左臂的每一次晃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停下，直觉告诉他，前面那个人，或许与眼前的困局有着莫大的关联。
绕过一堆破碎的陶罐，脚下踩到某种滑腻的东西差点摔倒。前方那道身影却在一个堆积如山的废弃书简堆前骤然消失！
沈砚心头一紧，猛地停下脚步，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能量波动在这里变得模糊，被大量废弃物品残留的杂乱气息所干扰。
“别躲了，”沈砚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开口，试图诈出对方，“逆光楼？还是暗部的朋友？你们的把戏，我看穿了。”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垃圾缝隙的呜咽声。
他缓缓靠近那堆废弃书简。这些似乎都是些陈年的账本、废弃的契约文书，被雨水浸泡又晒干，字迹大多模糊不清。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
侧面一堆破烂的竹简猛地炸开！一道凌厉的劲风直袭他的面门！
不是刀剑，而是一根打磨得极其光滑坚硬的…铁算尺？！
沈砚瞳孔一缩，右手的短刀下意识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在死寂的垃圾山里格外刺耳。巨大的力量震得沈砚手腕发麻，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垃圾堆上，引发一阵稀里哗啦的坍塌。
袭击者得势不饶人，算尺如同毒蛇，点、戳、扫、劈，招式精妙狠辣，专攻他受伤的左半身和要害，逼得他狼狈不堪，只能凭借右臂短刀和残存的步法勉力支撑。
更让沈砚心惊的是，对方的能量波动始终保持着那种奇特的“干净”，并非纯粹的杀伐之气，反而更像是一种…极度冷静的计算和推演？每一次攻击都落在最让他难受、最耗费气力的点上。
“你是谁？！”沈砚格开一记直戳心口的算尺，低喝道。
袭击者终于停顿了一下，向后轻盈跃开一步，显出身形。
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文士长衫的年轻人，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木讷，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只有快速闪动的、仿佛在不停计算着什么的光芒。他手中那柄铁算尺横在胸前，尺身上刻满了细密的、不断微微调整变化的刻度。
“你的步法，受伤后重心右偏三分，左肋下伤口影响转身速度，极限十七度。呼吸紊乱，内息有毒伤混杂，爆发力可持续…不足五息。”年轻人开口，声音平铺直叙，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道算术题的结果，“你不是逆光楼的人，也不是暗部的狗。你是谁？为何会有‘丙柒’的半块令牌？你身上的毒伤…很有趣，三种异种能量达成脆弱的动态平衡，像是自己配的药？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七，你运气很好。”
沈砚心中巨震。对方不仅一眼看穿了他的伤势底细，甚至连他怀里那半块令牌都感知到了？！这是什么恐怖的眼力？
“你是谁？”沈砚再次问道，握紧了短刀。
“计然科，第七席，你可以叫我‘柒’。”年轻人淡淡道。
柒？！
沈砚猛地愣住。丙柒？不对，他是计然科第七席？计然科…那是隶属于户部，专门负责计算、审计、管理国家钱粮赋税乃至…烛辉期货交易的冷门衙门！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计然科？”沈砚皱眉，“你们不在户部打算盘，跑来这垃圾山做什么？”
“追踪一笔坏账。”柒的语气依旧平淡，“一笔数额巨大、去向不明、可能导致京都烛辉期货市场在七十个时辰后发生结构性崩盘的坏账。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了这里，指向了失踪的暗部丙柒，以及…他经手的那批‘货’。”
他看向沈砚，那双计算之眼似乎能穿透皮肉，看到内在的逻辑：“你，一个身受重伤、被多方追杀的烬夜司底层校尉，出现在关键线索地，持有关键信物。你的行为模式概率分布异常，介入核心事件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或者，我将你列为坏账关联因子，进行…清除处理。”
算尺上的刻度微微发光，杀意锁定。
沈砚脑子飞快转动。计然科…坏账…期货市场崩盘…这似乎和女帝要他查的“期货异动”对上了！朝廷的机构并非铁板一块，暗部在暗中搞事，而计然科则在追查？
敌人的敌人，或许…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沈砚缓缓放下短刀，以示无害，“但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我需要知道你的‘坏账’到底指什么，我们信息互换。”
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得失，最终点了点头：“可。但若有虚假或隐瞒，清除概率百分之百。”
“首先，”沈砚盯着他，“你说的‘货’，是不是…被额外抽取出来的烛辉？”
柒的眼中光芒猛地一闪，数据流似乎加速了：“你果然知道。是。那批‘货’是人为违规抽取、未经登记在册的实体化烛辉，总量惊人。它们本应被秘密储存（即你猜测的‘光仓’），并通过特定渠道逐步流入市场或用于他处，但负责押运和记录的暗部丙柒及其小队在十日前连同‘货’一起失踪。账面出现巨大缺口。”
“失踪？”沈砚立刻联想到王元宝，“是不是和一个叫王元宝的市易司副使有关？”
“王元宝是暗部的外围白手套，负责账面掩饰和部分流通环节。他私吞了暗部一部分黑钱，被发现后灭口。但他的死，与丙柒的失踪，时间点高度吻合。有百分之七十三的概率是同一事件导致的不同结果。”
线索串起来了！
王元宝贪钱事发，可能试图用“货”或相关信息保命，导致整个环节出事？丙柒失踪，货被卡住？
“那批货现在在哪？”沈砚急切地问。
“未知。这是核心问题。”柒摇头，“追踪到最后，线索指向这片垃圾山。有人看到疑似丙柒手下的人在这里出现过。但搜索至今，一无所获。直到…你出现了，带着丙柒的半块令牌。”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砚的胸口：“令牌，给我。”
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半块令牌抛了过去。
柒接过令牌，将其放在算尺上一个特定的凹槽内。算尺上的刻度立刻疯狂跳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令牌内部有特殊印记，记录最后接触的部分信息…”柒的眼中数据流淌，“地点…经纬度修正…能量残留分析…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一…指向…”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垃圾山某个极其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废弃多年的铸铁酸化池！
“在那里！”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已然朝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沈砚也立刻跟上。
两人很快来到那个巨大的、布满铁锈和污秽的酸化池前。池子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的酸腐恶臭。
柒的算尺对准池底，刻度光芒大放：“下方有微弱的空间阵法波动…和烛辉残留！入口被掩盖了！”
他抬起算尺，正要强行破开掩盖——
“嗖！”
一支尾部漆成深紫色的弩箭，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射出，直取柒的后心！
快！准！狠！
远超逆光楼暗部的水准！
柒仿佛背后长眼，算尺看也不看向后一格！
铛！
弩箭被精准地磕飞。
但更多的紫色弩箭如同疾风骤雨般从四面八方射来！同时，七八道鬼魅般的紫色身影从垃圾山各处浮现，手中持着造型奇特的短弩和弯刀，眼神冰冷，动作协调划一，带着浓郁的宫廷禁卫风格，却又更加阴冷诡谲！
“紫衣卫！”柒的木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重，“女帝的人？！”
沈砚的心也沉了下去。女帝果然一直盯着！她是要灭口，还是要抢货？
“计然科越权了。”一个为首的紫衣卫冷声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此地由紫衣卫接管。束手就擒，或者，格杀勿论！”
柒的计算之眼疯狂闪烁，似乎在评估敌我差距和突围概率，结果显然不容乐观。
沈砚缓缓握紧了刀，低声对柒道：“喂，算账的，坏账当前，看样子我们得临时做笔买卖了。”
柒看了他一眼，算尺上的刻度微微调整：“临时合作协议生成。生存概率可提升百分之十五。建议：你左我右，突破口…酸化池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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