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默农场回来的第三天,林晚秋抱着有机认证续期表蹲在腌菜坊门口犯了难。表上“生产环境检测报告”一栏空着,老支书凑过来看了眼,咂着嘴说:“这得去县农科所做检测,听说要带土样、水样,还得花钱请人来村里看腌菜坊的卫生。”
“得花多少钱?”张婶正往坛口贴标签,闻言直起腰。
苏瑶翻着账本算:“检测费大概两千,加上请人来的路费,怕是要近三千。”她捏着账本叹气,“刚给社员发完工钱,账上剩的钱够订玻璃罐的,再掏检测费就紧巴了。”
林晚秋捏着表上陈默填好的字迹发愣——他把“原料来源”“制作流程”都写得清清楚楚,连老李封坛时糊几层泥都记上了,末尾还画了个小对勾,像怕她漏了啥。她摸出手机想给陈默打电话,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又缩了回来——他刚养好病,哪好再添麻烦。
“要不……先缓阵子?”李刚蹲在机器旁擦油污,声音闷乎乎的,“王总的订单刚签,中秋礼盒还得赶工,等忙完这阵再凑钱去办?”
“缓不得。”老李突然开口,手里还攥着封坛的红胶泥,“认证要是断了,超市那边就得下架,王总的社区团购也认这个——咱不能因小失大。”他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个布包,哗啦倒出堆零钱,“我攒了点养老钱,先拿去吧,不够再凑。”
张婶跟着往围裙兜里摸,摸出张皱巴巴的百元钞:“我这儿也有!上次体验营的城里人给了点小费,没舍得花。”老社员们也跟着掏,有递二十的,有拿五十的,石桌上很快堆起小堆零钱,沾着泥土和酱菜汁,却亮得晃眼。
林晚秋看着那堆钱,鼻子一酸差点掉泪。苏瑶赶紧把钱收起来数,数着数着红了眼:“还差一千二……”
正说着,村口传来刹车声。王小虎探出头喊:“社长!陈哥的车来了!”
林晚秋赶紧把表往兜里塞,刚跑出腌菜坊,就见陈默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个纸箱。“听说你为认证的事犯愁?”他把纸箱往石桌上一放,里头是几瓶试剂和个玻璃管,“我托农科所的朋友弄了套简易检测工具,土样水样咱自己先测着,合格了再去办正式报告,能省一半钱。”
“咋测?”老李凑过来摸了摸玻璃管,冰凉凉的。
“我教你。”陈默蹲在地上翻出个小铲子,“往菜地里挖块土,装管里加试剂晃匀,颜色变绿就是合格。”他边说边往菜地走,鞋踩在湿土里陷出小坑,“水样更简单,接瓶山泉水直接滴试剂,没浑浊就成。”
老社员们围着看稀奇,张婶举着手机拍:“这比去县城省事多啦!”陈默教老李摇玻璃管时,娃趴在林晚秋怀里,伸手去抓试剂瓶,陈默就把空瓶塞他手里,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就教你守着这地测土,咱的酱菜得从根上就干净。”
测完土样水样都是合格的,陈默又从车上拿了张单子:“这是农科所朋友的电话,你打过去说我的名字,他能来村里做现场检测,路费我已经付过了。”
林晚秋攥着单子说不出话,陈默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愣着了,赶紧打电话约时间。中秋礼盒要印认证标志,可不能耽误。”他指了指山楂林,“你看那青果,都快泛红了,等认证续下来,正好用新腌的山楂酱装礼盒。”
果然没过两天,农科所的人就来了。戴着白手套在腌菜坊转了圈,又翻了翻老李的封坛记录,笑着说:“比城里的工厂都规范!这认证续得值。”办手续时林晚秋才知道,陈默不光付了路费,还悄悄垫了一半检测费——农科所的人说:“陈老板特意交代,别说漏嘴,怕你不肯受。”
认证续下来那天,山楂林刚好泛红。林晚秋抱着证书站在树下,风一吹,红透的山楂果掉下来两个,砸在地上蹦了蹦。老李拎着新腌的山楂酱过来,往她手里塞了罐:“尝尝!用刚摘的果腌的,甜得很。”
她打开罐尝了口,酸甜里混着山风的香。远处体验营的客人们在摘山楂,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和车间里包装机的嗡鸣搅在一起,热闹得像要把山坳都填满。陈默突然发来条消息,就三个字:“等着吃。”
林晚秋望着山楂林笑,指尖捏着那张被老社员们凑钱时蹭皱的续期表,突然明白:这认证哪是张纸?是老李攥着的红胶泥,是张婶塞来的百元钞,是陈默蹲在菜地里教测土样的手——是这些实实在在的暖,把大荒村的日子,烘得比坛里的山楂酱还红,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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