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将他整个人吞没,指尖距核心仅一线之隔。
沈砚的右手仍在前伸,肌肉抽搐,指节发白。识海早已不成形,记忆如沙被风刮走,连疼痛都变得遥远。他只剩一个念头:往前。
舌尖早已咬烂,血顺着喉咙滑下。他用最后的意识催动紫晶,那块贴在心口的石头骤然发烫,嗡鸣如钟。父亲的文心频率断断续续响起,像一根将断的弦,却仍稳稳牵住他残存的神魂。
启明的冷光在虚空中浮现三行古篆:【推演完成】【文道锚定】【代价结算】。
他的指尖终于没入核心。
轰——
金光炸裂,不是向外,而是向内。整片空间塌陷成一点,又瞬间撑开。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震,五指完全陷入那团旋转的紫光之中。他的瞳孔扩散,眼白布满血丝,耳鼻渗出的血线在空中拉成细丝,又被金光蒸发。
但他没倒。
脚底裂纹蔓延,血从鞋底渗出,滴在祭坛上,腾起一缕白烟。他左手死死按住紫晶,右手稳稳嵌入核心,像一尊被钉在命运柱上的雕像。
金光冲天而起,贯穿云层。
京都,文碑广场。
守夜的老吏刚打了个盹,抬头便见天穹裂开一道金缝。紫云如墨遇沸水,层层剥落,金色文光洒落大地。他踉跄后退,撞翻茶盏,却顾不得捡。
碑面开始震颤。
“沈氏一族,蒙冤三世,今证清白”——九个大字缓缓浮现,墨迹如活,一笔一划自右向左推移,像是有人在碑上亲手书写。
老吏扑通跪下。
紧接着,第二行浮现:“文正阁篡统,革除道籍,永不录入正史。”
第三行:“执笔者沈砚,以心为祭,重启文道。”
碑底忽有紫纹蠕动,如活蛇般攀上碑身,试图篡改文字。可金光一扫,紫纹发出刺耳嘶鸣,化作黑水蒸腾殆尽。
同一时刻,太学院文心台,裴无咎猛然抬头。他手中断笔嗡鸣,文心九品之力不受控地共鸣。他盯着京都方向,低声道:“成了。”
府学监,谢昭倚在残破的窗框边,墨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手里攥着半截残策,指尖渗血,却笑了。
“你这蠢货……真走完了。”
金光持续了整整三刻。
当它终于收敛,祭坛上的人影缓缓抽出手。沈砚的身体晃了晃,右臂垂下,五指蜷曲,指甲尽碎。他低头看了眼手掌,皮肉焦黑,唯有掌心一道旧伤仍在渗血。
紫晶安静地贴在心口,不再发光。
他迈出一步,鞋底裂开,血印留在石阶上。第二步,膝盖一软,他单膝跪地,又撑了起来。第三步,他抬头,望向祭坛外的迷雾森林。
雾已散。
远处山峦轮廓清晰,晨光初露。
谢昭冲上前,一把扶住他肩膀。她没说话,只是将残策塞进他左手。沈砚手指僵硬,却还是握住了。
裴无咎站在三步之外,白玉笔只剩半截,插在腰间。他盯着沈砚,忽然道:“你还活着。”
沈砚咳了一声,血沫溅在衣襟上。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没死。”
“神魂呢?”裴无咎问。
沈砚没答。他闭了闭眼,识海空荡,记忆残缺。他记得县试夜的风,记得谢昭说“你不是窃天机”,记得父亲临终那句“活下去”——可再往前,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自己是谁,为何而来。
这就够了。
“走。”他说。
三人踏上归途。
七日后,金殿。
皇帝手持新铸“文道玉牒”,立于丹墀之上。朝臣列班,文心自发震动,无人能抑。
“沈砚,以凡躯承天命,逆命改道,重启文道。”
“谢昭,以智策破迷障,辅佐执笔,定策新统。”
“裴无咎,以文心护正轨,虽守旧规,终助更天。”
玉牒展开,三道源纹图谱浮现空中,与三人眉心共鸣。金光流转,满殿臣工文心共振,如朝日初升。
老尚书颤巍巍出列:“陛下,沈砚出身寒门,又神魂残损……执掌文渊,恐难服众。”
皇帝抬手,玉牒一转,沈砚的源纹图谱骤然放大。那图谱中央,三行古篆清晰可见:【执笔者以心为祭,逆命改道,不可逆】。
“你告诉他,”皇帝冷冷道,“谁敢不服,便来读这碑文。”
老尚书闭嘴,退下。
皇帝拍案:“传旨,封沈砚、谢昭、裴无咎为‘文道三杰’,入主文渊阁,永镇道统!”
殿外,天下文碑金光未散。
碑前百姓跪了一地。
有人高喊:“沈家冤案昭雪了!”
有人痛哭:“我父当年因谏言被贬,今日终见天光!”
孩童指着碑文念:“执笔者……以心为祭……”
声音汇成潮。
沈砚站在宫墙高处,听着那声浪涌来。他右手裹着布,指尖仍止不住地抖。谢昭站在他身侧,没说话,只是轻轻按了按他左臂。
裴无咎负手立于阶下,抬头看他。
沈砚忽然抬手,解开衣领,取出那块紫晶。它已黯淡无光,像块普通石头。
他握紧,又塞回怀里。
“还能写。”他说。
谢昭侧头看他:“写什么?”
“新文道。”
“第一句。”
“民为本,文为器,执笔者,当破局。”
他转身,走向文渊阁台阶。
第一级,脚底渗血。
第二级,右臂发颤。
第三级,他停了停,抬头。
阁门将启。
门缝里透出一道微光,映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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