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把那张写满推演注解的纸折成方块,塞进袖袋时,掌心的源纹碎片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他没看那块裂了纹的白玉牌最后一眼,转身走入街尾的暗巷。白日喧闹的书市被甩在身后,脚底青石渐渐湿滑,头顶屋檐交错,月光切成窄条落在肩头。
他知道自己在赌。
谢昭那句“别信太学院送来的书”还在耳里回荡,而那女童递来的策论稿,纸背隐约有太学院杂役署的暗印。玉牌示警,碎片预警,两者夹击,他若直接回舍,必死无疑。
所以他走这条巷。
脚步放慢,呼吸压低。肩上的伤还没好利落,昨夜启明反噬留下的震荡仍在识海里嗡鸣。他等了半刻钟,等一个会跟上来的人。
风从巷口斜吹进来,卷起一张废稿。纸角掠过他脚边,忽然停住。
身后三步,有个人蹲着捡纸。
是个乞丐打扮的汉子,衣衫破烂,头发结块,右手袖口却露出一截绣线——太学院杂役的云纹边。张霖没回头,只将左手悄悄按在墙砖上,指尖触到一道旧刻痕,是前人留下的记号。他记下了。
那人站起身,脚步轻得反常。
张霖继续走,忽然踉跄了一下,像是被石缝绊住。他扶住墙,喘了口气,肩膀微微发抖。那身影立刻逼近两步。
就在对方伸手的瞬间,张霖猛地启动启明。
剧痛炸开,眼前一黑,三行古篆浮现在识海:
【当前最优解:佯败诱敌,近身破核】
【潜在变数:袭击者非孤例,可能为清洗序列之一】
【代价提示:神魂震荡,短暂失衡】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身体顺着推演的轨迹倒退,脸上露出惊惧,左臂护住胸口,右拳却悄然收在腰后。
“嗤——”
紫光从乞丐袖中窜出,双爪如钩,直掏心口。张霖侧身闪避,左肩仍被划开一道深口,血立刻涌了出来。他闷哼一声,跌坐在地,背靠墙角,像是彻底失了力气。
乞丐逼近,嘴角咧开,露出黑黄的牙。他脖子上一道紫纹正缓缓游动,像活蛇钻皮。
张霖垂着眼,等他再近半步。
就是现在。
他忽然抬头,眼神冷得像冰。右拳自下而上,直轰对方后颈。拳风带起一阵闷响,正中那团紫纹最密集处。
“砰!”
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乞丐整个人僵住,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皮肤开始泛紫、起泡,像是蜡油受热融化。几息之间,整个人塌成一滩腥臭的紫水,缓缓渗进青石缝隙,只留下那件破衣瘫在地上。
张霖跪坐在地,喘着粗气,右手拳骨裂开,血顺着指缝滴落。他没动,盯着那滩水消失的地方,直到确认再无动静。
然后他慢慢抬起左手,将源纹碎片按进掌心。烫得钻心,但他没松手。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启明消耗太大,识海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再用一次,可能当场昏死。
巷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没抬头。
树影晃动,一道白衣从暗处走出。裴无咎站在三步外,白玉笔未出鞘,只用剑尖挑起地上残留的紫水。那水竟在笔尖挣扎蠕动,像有意识。
裴无咎盯着它,声音冷得像霜:“文正阁的‘清洗’……比我想的更深。”
张霖没答话。他还在压识海里的震荡,太阳穴突突跳着。
裴无咎抬眼:“你早知道会被袭?”
“不知道。”张霖终于开口,声音哑,“但我知道,有人不想我活到策论会。”
裴无咎轻笑一声,收笔入袖:“那下次,别走这么黑的巷子。”
他转身要走。
张霖忽然问:“你一直跟着?”
裴无咎脚步没停:“我只跟着‘死人’。”
话落,人已消失在巷口。
张霖一个人坐在原地,血从拳缝滴下,落在青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慢慢抬起手,看着那块源纹碎片——它还在发烫,但比刚才更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他忽然想起谢昭卷起答卷时的眼神,想起那块裂纹玉牌,想起女童指尖露出的“昭”字印。
这些人,都不是偶然出现的。
他撑着墙站起来,左肩的伤扯得整条手臂发麻。刚走两步,脚下一滑,踩到了那件破衣。他低头,从衣襟内袋摸出一块铜牌,上面刻着一个数字:七。
他盯着那数字,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第一次清洗。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把铜牌攥进掌心,和源纹碎片一起压着,朝巷外走去。血顺着袖口往下淌,在月光下拉出一道断续的线。
巷口的风忽然停了。
他脚步一顿,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滴答”声——像是水珠落在石面。
他没回头。
但握着铜牌的手,收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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