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在床沿坐了一夜。
天没亮，他提笔在纸上写：“明日测评，必有局。”字迹压得极重，墨痕几乎穿透纸背。
晨光刚爬上窗棂，他已将双源纹碎片藏进袖袋，铜牌贴身收好。耳中依旧空荡，世界像被裹进一层厚棉。他起身，推门，走入学宫主道。
人群自动分开。有人指指点点，嘴在动，声不见。他看考官眼神，看同窗避让角度，看测评石前那层薄灰——有人动过。
他走至场中，石台静立，青面刻纹，中央凹槽用于掌心贴合。他不动，只将右手悬于其上寸许。
识海骤痛。
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以高温引燃浊气，逆向催化】
【潜在变数：火源暴露自身异常】
【代价提示：掌心灼伤，文心震荡】
他闭眼，再睁。
右袖微动，碎片滑至掌心，紧贴测评石。那物吸过残卷信息，尚存余热，如炭将熄未熄。
他收回手，退后半步。
轮到陈家子上前。他趾高气扬，掌拍石面。
紫光炸起！
刺目如毒蛇吐信，直冲天际。考官猛地站起：“文心污秽！此等浊气，岂配登堂？”
陈家子愣住，慌忙抽手。台下哄笑。
紧接着，王氏子弟上台，掌落，紫光再起。
又一人，再一人。
每测一人，紫光便爆一次。考官脸色越来越沉。台下世家子弟却暗笑，目光齐刷刷扫向张霖。
他站着，不动。
终于，执笔考官冷声点名：“张霖，上前。”
他缓步出列，全场目光如钉。他走到石前，掌心悬空，不动。
考官皱眉：“还等什么？”
他不答。
识海再痛，启明浮现：
【当前最优解：掌压激发，引火反噬】
【潜在变数：火势失控将损经脉】
【代价提示：左臂三日内无法提笔】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将手按上测评石！
刹那，掌心碎片热流迸发，与石中浊气相触——
轰！
赤焰自石面腾起，如龙抬头，紫光被瞬间吞没。火焰由紫转红，再由红转金，一道金纹自石心裂出，直冲九霄！
考官瞳孔骤缩：“九……九品？！”
全场死寂。
火焰未熄，金纹未散。测评石嗡鸣震颤，仿佛被什么古老力量唤醒。
张霖手未撤。火在烧，皮肉焦黑，痛感如刀刮骨。他咬牙，不动。
考官颤抖着翻册：“不可能……七品硬评，未入正统，怎会……”
“怎么？”张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裂帛，“浊气能造假，文心测得出真？”
他缓缓抬手。掌心焦黑，血从指缝渗出。但那金纹仍在石上流转，如天命烙印。
台下，几个世家子弟脸色惨白。其中一人袖口绣着粮商家徽，正是昨夜辩场被揭受贿之人。他死死盯着张霖，拳头捏得咯咯响。
张霖看也没看他们。他转身，走向出口。
一步，两步。
身后，考官声音追来：“张霖！九品认证需复核，不得擅自离场！”
他不停。
走到廊柱转角，一道墨影斜出。谢昭靠在柱边，手中残卷轻摇，唇角微扬。
“打脸，”她轻声道，“从来不用等三天。”
他脚步微顿，未应。
她目光扫过他焦黑的掌心，又落回测评石上未散的金纹，低笑一声：“他们用浊气粉抹石，想污你文心——可曾想过，火一起，浊气反噬，烧的才是他们自己？”
他抬头，看她一眼。
她笑意未收：“你早算到了。”
他未否认。
启明从不教他如何赢，只告诉他如何活。每一次推演，都是神魂撕裂的代价。昨夜失聪，今朝灼伤，明日或许便是失明、瘫痪、文心崩裂。
但他知道，这一掌必须落。
不为九品，不为认证。
只为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看清——
蝼蚁也能焚天。
他继续走。
血从掌心滴落，在青石上砸出一个个黑点。拐过回廊，风迎面吹来，带着焦味。
前方是药堂。他本该去包扎。
但他停在回廊尽头，抬头。
文心塔顶，那根断链仍在晃。
风一吹，叮——
一声轻响，落进他空荡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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