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站在药堂门口,掌心的焦痕还在渗血。门内学医的弟子隔着门槛摇头,指了指墙上新贴的告示——“七品硬评者,不得受九品待遇”。他没说话,转身就走,血滴在石阶上,一阶一个点。
他直奔文榜墙。
省试榜单刚刷完墨,纸面还泛着湿气。人群围得密不透风,议论声嗡嗡作响。他挤进去,目光扫过榜首,停在自己名字那一行。
《文统非承论》——御批:入金殿策问。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炸开。
这四个字,历来只赐前三甲,且须皇帝亲阅策论后亲笔落批。他测评未复核,身份未定,却已得此批语。有人倒吸冷气,有人冷笑,说定是主考评卷时眼花,误把旧文当奇才。
张霖没辩解。他抬起右手,将焦黑的掌心按在榜旁的文心碑上。
碑面一震。
金纹自掌心裂出,顺着碑体蔓延,直抵榜单。那“金殿策问”四字骤然亮起,与金纹共鸣,嗡鸣不止。
文心认证,不靠官文,靠天授。
人群再不敢言。
街角酒楼二楼,谢昭坐在临窗位,手中残卷轻敲桌面。楼下世家子弟正围坐一桌,孙元时拍案而起,扬声:“张霖那策论,不过是抄了兵家旧典,凑巧撞上战报,有何稀奇?”
话音未落,谢昭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整条街的喧嚣。
“诸位可知,昨日午时,北境急报:三万敌骑夜袭雁门,守将依‘虚实互换、诱敌深入’之策破之?”
众人一愣,点头。
她翻开策论副本,指尖落在第三段:“‘若敌恃强而进,当示弱于关外五十里,伏兵于断龙谷,断其粮道,焚其辎重……’——这像不像昨日战报?”
没人说话。
有人翻出战报对照,手指发抖。一篇策论,竟提前七日推演出敌军动向、破局之法,连伏兵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抄。”谢昭冷笑,“是算。”
楼下一片死寂。
孙元时脸色铁青,挥手命人:“把那些传抄本都收了,烧了!莫让这等妖言惑众之文流传!”
话音未落,街上传来铜锣声。
黄绸开道,传旨太监穿街而来,身后两名内侍捧着圣旨匣。百姓纷纷避让,学子们屏息凝神。
太监在榜前站定,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省试学子张霖,《文统非承论》见解超凡,切中时弊,特准三日后入金殿策问,陛下亲聆!”
圣旨落地,四下跪伏。
唯张霖未跪。
他抬头,风卷云开,阳光刺进眼里,灼得眼角生疼。他没闭眼,只将左手缓缓握紧,袖中铜牌硌着掌心,发烫。
飞檐之上,裴无咎立于廊下,手中白玉笔轻点一份策论抄本。纸页翻到第三页,他停下。
文中三处兵势推演,与兵部密档完全一致。更关键的是,那推演逻辑,与他曾在文渊阁残卷中见过的“启明推演式”如出一辙。
他指尖一动,笔尖在“虚实互换”四字上划过,留下一道极细的墨痕。
低语出口:“不是运气……是启明。”
他收笔入袖,转身离去。衣角翻飞间,腰间玉牌闪过一道新刻的字迹——“金殿见”。
药堂内,那名拒诊的弟子望着窗外远去的黄绸,手指微微发颤。他低头,看见自己方才写下的药方,墨迹未干,却已歪斜不成形。
他忽然想起,张霖进门时,袖口磨出的毛边,还有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睛。
那不是侥幸。
那是一步步走来的命。
酒楼里,谢昭合上残卷,指尖在卷轴末端轻轻一弹。楼下,一名书童正抱着一摞传抄本往外走,被世家仆从拦住,厉声喝令交出。
她没拦,只淡淡道:“让他们烧。”
书童一愣:“可这是……”
“烧了更好。”她唇角微扬,“火越大,风越急,灰飞得越远。”
她知道,那些灰,会落在金殿的台阶上。
裴无咎回到太学院书房,将《文统非承论》摊在案上。他提笔,在页眉写下三字批注:“非文,乃战。”
笔尖顿了顿,又添一句:“策成之日,战已定。”
他吹干墨迹,将纸折好,收入袖中。出门时,仆从问是否要去文心台观榜。
“不必。”他说,“榜已不在墙上。”
仆从不解。
他没解释。他知道,真正的榜,此刻正在宫中御案上展开。
皇帝看完那篇策论,曾问身边老臣:“此子,何人门下?”
老臣摇头:“寒门无师,自学成才。”
皇帝沉默良久,提笔在策论末尾批了两字——“封神”。
批语未发,但宫中已有内侍悄悄传开。
张霖不知这些。他从榜前离开后,径直走向学宫后巷。巷子尽头有口古井,井沿石面布满刻痕,都是历年学子留下的誓愿。
他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块源纹碎片,轻轻按在井沿一处凹痕上。
碎片嵌入,微光一闪即逝。
他闭眼,识海深处,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金殿策问,以文破局】
【潜在变数:皇帝未信,世家反扑】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失明三日】
他睁开眼,掌心又渗出血来。
他没擦,只将碎片收回,站起身。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药堂未散的苦味。
他抬头,文心塔顶的断链仍在晃。
叮——
一声轻响,落进他空荡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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