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肩头滑下，在石板上积成一小滩。
张霖没动。脚底压着那块刻有残纹的石板，纹路与袖中碎片隐隐发烫。紫纹巨爪悬在胸前一寸，雾气腐蚀衣料，发出嘶嘶轻响。他喉咙发干，舌尖咬出的血味还在嘴里，靠这点痛感撑着神志。
头顶铁笼边缘，裴无咎依旧持笔而立。白衣未乱，眉心却有极细微的一道皱痕。
“你踩的是‘逆流阀’，不是命门。”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地底闷震，“再压三息，源纹反噬你我。”
张霖瞳孔一缩。
不是命门？是阀？那这石板不是止住攻击的开关，而是堵住洪水的闸门。他若不动，紫纹被锁住；他若抬脚，洪流倒灌——可若不破局，他迟早被神魂撕裂拖垮。
裴无咎的笔尖微抬，银光一闪，点向石板边缘那道残缺纹路。光痕落下，与张霖袖中碎片骤然共鸣，石板震了半瞬。
紫纹巨爪猛地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咽喉。
张霖明白了。裴无咎不是来杀他的，是来对赌的——赌他敢不敢放闸。
他猛然抬脚，同时将源纹碎片狠狠拍向地面。
轰！
地脉紫光炸起，数十道逆流源纹如蛇群暴起，汇成一股黑色漩涡，直扑二人神魂。空气像被烧红的铁板压下来，呼吸都带着焦味。
裴无咎白玉笔横挥，九品文心之力化作光幕，硬生生拦下第一波冲击。笔尖震颤，银光碎成星点。他冷声道：“寒门文心，也敢碰通明之境？”
张霖没答。他闭眼，识海中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捕捉文心共振频率】
【潜在变数：频率错位将引源纹入体】
【代价提示：双心共鸣将加剧神魂撕裂】
他没选执行。
启明的推演要代价，而他现在连睁眼的力气都在流失。他靠的是记——记下刚才那道银光与碎片共鸣时的波动节奏，记下紫纹抽搐的频率，记下地脉震动的第七次停顿。
他张口，声音沙哑：“三、七、五。”
裴无咎一怔。
张霖又道：“三息一震，七次为轮，第五次最弱。你笔尖落下的频率，差了半拍。”
裴无咎眸光一厉。他确实慢了半拍——那是他下意识的防备，怕被反噬。可这半拍，让共鸣断了。
“再来。”张霖咬牙，左手按住肩伤，血从指缝溢出，“你攻，我引。你快半拍，我补后劲。”
裴无咎盯着他，忽然冷笑：“你算什么？也配与我共执文心？”
“我不是配不配。”张霖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我是知道，你不信文正阁的鬼话，也不信这塔是真的。”
裴无咎笔尖微颤。
他知道。他知道文心塔不该有活的源纹，不该吞噬文心，更不该刻着“逆流阀”这种东西。他查了三年，只查到一句残录：“源纹非护塔，乃锁天途。”
可没人信他。
一个边陲寒门，一个太学院首席，此刻却被同一团紫雾逼到绝境。
裴无咎忽然抬笔，银光暴涨，比之前快了半息。
张霖立刻感应，寒门文心虽弱，却如细针，顺着那道银光扎进地脉波动。他体内经络像被刀刮过，神魂撕裂的痛感炸开，眼前发黑。
但他没停。
三、七、五——这一次，节奏对了。
两股文心之力在半空交汇，清泉与利剑相撞，没有融合，只有碰撞。
轰！
金光炸裂，逆流源纹如玻璃崩碎，紫蛇寸断，地脉光芒骤暗。那股压迫感瞬间消失，像是有人抽走了压在胸口的山。
张霖单膝跪地，咳出一口血。视野模糊，耳朵嗡鸣，失明前兆提前爆发。他手指颤抖，摸出竹简，用血写下最后一行：“双心共鸣可破逆流。”
裴无咎也退了三步，白玉笔尖裂了一道细纹。他盯着张霖，眼神复杂，像是看一个疯子，又像是看一个……对的人。
中央石柱后方，石碑裂开一道缝，四行残文浮现：
“文正篡统，三帝非真，源纹四散，天途将启。”
张霖抬头，血糊住一只眼，另一只勉强看清。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
证据出来了。不是口供，不是密信，是刻在塔底的碑文。文正阁篡改文统，三代帝王名不正言不顺——这四个字，能掀了整个文道铁幕。
裴无咎走过来，站在石碑前。他盯着那行“三帝非真”，良久，忽然冷笑：“你死，谁证我文道正统？”
他转身要走。
袖口一动，一枚玉牌落地，刻着三个字：“塔底见。”
张霖没捡。他知道这牌子不是信物，是战书。裴无咎不会帮他，也不会杀他。他要自己走上金殿，亲手撕开这局。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肩伤还在流血，竹简上的血字未干。
石碑的裂痕中，一丝紫光缓缓渗出，像没死透的蛇，重新钻回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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