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的风卷着血味,张霖靠在廊柱上,左肩湿透的布条滴滴答答往下落血珠。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有嘶哑的气音。失语的铁箍还没松,太阳穴却已经开始突突跳,像有根烧红的针在颅骨里来回穿刺。
他抬起右手,在青砖地上划出三道血痕。
查籍——比对——溯源。
指尖刚收,识海骤然一冷,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调阅近十年文正阁弟子策论集,比对史籍修订版】
【潜在变数:典籍库设文心锁,需九品文心者授权】
【代价提示:推演将加剧失语,神魂裂痛持续半日】
张霖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神志一醒。他撑着墙起身,袖口磨出的毛边勾住石缝,撕下一块布条。他没管,拖着伤臂往文渊分阁走。
每一步,肩头都像被钝刀剜一下。
分阁门前,守吏拦住去路。紫袍文正阁徽记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八品文心,无权入典籍库。”
张霖不说话,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残片。边缘裂开,刻着“塔底见”三字。
守吏瞳孔一缩。
这是裴无咎的私印,碎了也认得。上一章那场金殿对质,裴无咎走出大殿时袖口滑落的东西,张霖弯腰捡了,一直没还。
守吏沉默两息,侧身让开。
库门开启,阴冷扑面。千卷策论堆在架上,墨香混着霉味。张霖直奔“文统修订”专档,手指掠过书脊,抽出一册《文枢典》修订本,又调出十年前的原始存档。
两本并排摊开。
修订本第九章,写着“三帝继统,天命所归”。可原始本里,这一章根本不存在。
他继续翻,找到一名弟子的策论批注,笔迹细瘦,转折处带钩。他从袖中取出一份供词抄录——昨夜审讯伪源纹宿主时,对方供出三名文正阁内线,笔录上那字,一模一样。
第三处证据更狠。
三名弟子的文籍里,都写着“文心塔无逆流源纹,塔底乃净化之地”。可塔底石碑刻着“逆流噬心”,残文还在他怀里。
张霖闭眼,启明推演启动。
两千卷策论在识海中翻飞,字句如线,自动编织。三处篡改点连成一线,直指文正阁内部文籍审查流程。
【证据链闭合,可构罪】
他睁开眼,喉间一甜,血丝从嘴角溢出。失语的铁箍越收越紧,像要把舌头碾成碎末。
但他知道,够了。
三日后,联合审查司首议。
大殿中央,长案横列。陆明远坐主位,紫金文袍垂地,手握《正统录》,面色如常。
张霖将三册文籍摆上案台,一册是《文枢典》原始本,一册是修订本,第三册是那名弟子的策论集。他指了指修订本第九章,又指了指策论中的引用段落。
全场静默。
他不能说话,只能用动作。
陆明远冷笑:“典籍修订乃常例,何来篡改?你一个失语之人,凭手势就想定罪?”
张霖不答,从怀中取出启明推演生成的“字迹流动图”。纸面展开,笔画如活蛇游动,从供词抄录的字迹,一寸寸演化成弟子批注的笔锋。
满堂倒吸冷气。
“这……这是文心映像术?”
“不可能!八品文心做不到这种推演!”
张霖将流动图贴在墙上,又取出第三组证据——三名弟子文籍中“文心塔无逆流”的批注,与塔底残碑“逆流噬心”并列对比。
陆明远脸色微变,但很快镇定:“塔底阴气蚀文,幻象频生,岂能作证?”
就在这时,殿门推开。
白衣入殿,玉冠束发,白玉笔横在臂弯。
裴无咎走到案前,扫了一眼证据,冷声道:“本官以文心担保,此推演无伪。”
死寂。
陆明远猛地站起:“裴学神,你身为太学院首席,竟为一个失语寒门作保?”
裴无咎不看他,只问张霖:“还有别的证据?”
张霖点头,从袖中抽出最后一份文籍——文正阁弟子晋升考核记录。三名被查出篡改文籍的弟子,考核评分都在九品线边缘,但全部“特批通过”。
而批阅人,正是陆明远。
裴无咎翻开记录,指尖在“特批”二字上一顿。
“陆长老,”他声音不高,“这三人,是你亲传弟子?”
陆明远嘴唇微动,未语。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弟子突然跪地,浑身发抖。
“我……我说!是长老让我们改的!说若不顺‘正统录’,便逐出文道!还说……还说塔底碑文是假的,谁提谁死!”
满堂哗然。
陆明远厉喝:“住口!你被伪源纹侵蚀,神志不清!”
可那弟子已崩溃,哭喊出声:“您让我们抄供词里的笔迹,说要‘统一文风’!可那供词是您自己写的!您把真史埋了,把假的刻上去!”
长老团一片骚动。
有人低语:“文正阁……要变天了。”
张霖靠在柱边,喉间血丝不断渗出。他抬手抹去,将残碑布条重新缠上左肩。布条早已发黑,血和尘混成硬壳。
风从窗隙吹入,卷起案上策论。
纸页翻飞,像一群挣脱牢笼的灰蝶。
启明的冷光最后一次浮现:
【源纹五现,文道将崩】
张霖盯着那行字,指尖忽然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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