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的指尖还停在半空，血珠顺着指缝滑落，砸在残碑边缘。那行“源纹五现”的冷光刚熄，识海里像被凿开一道裂口，闷痛顺着后脑蔓延。他没动，任由血在石面上积成小洼。
脚步声从塔梯传来，两轻一重。
沈砚先到，青布直裰下摆沾着夜露，袖口毛边卷起一角。他没看张霖，目光直接落向残碑。谢昭紧随其后，墨衣未染尘，玉簪斜插，手里那卷残策贴着腰侧，纹丝未动。最后是裴无咎，白玉笔收在臂弯，白衣上竟也有了褶皱，像是刚从某场对峙中抽身。
四人站定，谁也没开口。
沈砚蹲下，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碎片，边缘锯齿状，纹路如断蛇。他轻轻搁在残碑左侧。谢昭解下腰间残策，抽出其中一片薄玉，嵌在右侧。三块碎片呈品字形排列，中间空缺一角。
“还差塔心铭文。”沈砚说。
张霖点头，抬手蘸血，在残碑背面写下：“五现非数，是序。”
沈砚盯着那行血字，闭眼。识海骤冷，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以文心为引，激活碎片共振】
【潜在变数：逆流源纹残留，可能反噬神魂】
【代价提示：推演将加剧裂痛，持续一炷香】
他睁眼，看向裴无咎。
裴无咎已抬手，白玉笔尖点向三块碎片交界处。文心通明九品之力缓缓注入，笔尖泛起微光。碎片边缘开始震颤，纹路如活物般蠕动，试图拼合。
地面忽然一震。
裂缝从碑底蔓延，紫纹如蛇钻出，缠向沈砚手腕。谢昭残策一扬，策面“封”字一闪，紫纹被压回地底。她眉心微跳，显然镇压不易。
“再试。”她说。
沈砚咬牙，启明再次浮现：
【当前最优解：逆向解析源纹编码逻辑】
【潜在变数：碎片信息残缺，需补入塔心铭文】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感加剧，持续一炷香】
他没犹豫，抬手在空中划动，指节因痛而发僵。每一划都像在颅骨内刻字，但他不停。残缺纹路在他指尖重组，逆推上古编码，补全缺失结构。
碎片嗡鸣。
三块残片终于贴合，咔一声轻响，拼成半环状青铜盘。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
“源纹四现，其一在迷雾森林。”
张霖盯着那行字，蘸血写下：“为何是‘其一’？另三处何在？”
沈砚闭目，启明再显：
【潜在变数：源纹非散落，而是被‘天途’牵引归位】
【推演结论：迷雾森林为第一归墟点，非终点】
他睁眼，正要开口，谢昭忽然蹲下，指尖抚过青铜盘边缘一道极细刻痕。那痕迹形似阶梯，末端标着“三十三”。
“天途，不是路。”她声音冷得像井水，“是试炼。”
沈砚皱眉。
“三十三步，登天之途。”谢昭抬头，“我们不是去找源纹，是在被它筛选。”
裴无咎盯着那行小字，忽然道：“迷雾森林归墟点，百年前曾有三人进入，无一生还。”
“那三人是谁？”沈砚问。
“文正阁秘录记载，三名九品文心者，奉命回收‘失序源纹’。”裴无咎顿了顿，“他们进去时，带的是镇压符器。出来时——没人出来。”
“所以不是回收，是献祭。”谢昭冷笑，“陆九渊需要的不是源纹，是能通过‘天途’的人。他等了三十年，等一个能拼出线索的局外人。”
沈砚低头看青铜盘，纹路深处似有光流转。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源纹四现……不是说有四处。”他说，“是第四次显现。前三次，都被陆九渊截断了。”
张霖缓缓点头，蘸血写下：“塔底碑文‘文正篡统’，是第三次显现。我们，是第四次。”
谢昭盯着那“三十三”刻痕，忽然道：“三十三步，每一步都可能死人。我们得有人先探。”
“我去。”沈砚说。
“你不行。”裴无咎冷声，“你刚推演两次，神魂已近临界。再动一次，当场裂魂。”
沈砚没争辩。他知道裴无咎说得对。
谢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裴无咎：“你护张霖休整，我们分两路。我与沈砚先行探路，你带张霖七日后跟进。”
裴无咎皱眉：“你信他？”
“我不信任何人。”谢昭声音平静，“但我信这行字。”她指尖点向“三十三”，“它不会写错。它只筛选能走完的人。”
沈砚从怀中取出启明残片，重新收好。他抬头看向谢昭：“迷雾森林，你去过？”
“我没进去过。”她将残策卷回腰间，“但我父亲进去过。他带出来的最后一句话是——‘别信脚下的路’。”
沈砚沉默。
张霖蘸血写下最后一行：“小心‘天途’的规则。它不杀人，它让人自己走进死局。”
谢昭点头，转身走向塔梯。沈砚跟上。
裴无咎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转角。他低头，看向张霖写下的血字。片刻后，他抬手，白玉笔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封住塔底裂缝。
张霖靠在碑旁，左手缓缓收紧，布条下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沈砚和谢昭走出塔门，天刚蒙蒙亮。风从林间穿出，带着湿气。远处山影如兽伏地，迷雾森林就在那山背后。
“你怕吗？”谢昭忽然问。
“怕。”沈砚说，“但怕没用。”
“那你为什么走这一步？”她侧头看他，“你本可以停在县试，做个清贵文官。”
“因为有人告诉我，文道不该是锁链。”他抬头看天，“我父亲用命试过一次。我得试第二次。”
谢昭没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林间小道。
树影渐密，光线变暗。走了约莫半刻，沈砚忽然停下。
地上有脚印，新留的，但方向是**从森林里走出来**的。
谢昭也看到了。
她蹲下，指尖抹过泥地，沾起一点暗红。不是血，是某种干涸的汁液，带着腐甜味。
沈砚盯着那脚印，启明浮现：
【当前最优解：沿脚印逆向追踪五十步】
【潜在变数：痕迹为诱饵，通向陷阱】
【代价提示：推演将引发短暂失明】
他闭眼，咬牙执行。
识海剧痛，眼前一黑。十息后，视力恢复。
他睁开眼，看向谢昭：“前面五十步，有东西在等我们。”
“等我们？”她问。
“不是等。”沈砚声音低，“是**认出**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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