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视野在第十息时重新聚拢，黑暗褪去，眼前是谢昭的背影。她站在五步开外，残策横在臂前，指尖还沾着那抹暗红汁液。林风穿过树隙，吹得她袖口微动，却没有声音。
“不是陷阱。”他说，嗓音干得像砂纸磨过石面。
谢昭没回头，“那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一个人。”沈砚往前走了一步，“或者曾经是人。它站在岔路口，手里拎着半截断绳，绳头滴着这种汁液。它知道我们会来。”
谢昭终于转身，眸光如刃，“它认得你？”
“不。”沈砚摇头，“它认的是启明的气息。就像猎犬嗅到火种。”
她冷笑一声，指尖在残策上一划，策面“踪”字闪了半瞬，随即暗淡。汁液渗入泥土的路径在她眼中浮现，蜿蜒如蛇，最终沉入地底一处微弱的脉动点。“它在引导我们，不是逃，是往里走。”
沈砚从怀中取出启明残片，青铜微光映出前方空气中浮动的金线。那些细丝交错成网，像是某种古老文道留下的坐标残迹。“理序之痕。”他低声，“它在动。空间被扭曲了。”
“走左边。”谢昭突然道，“右边的金线断了三次，是死路。”
两人交替前行，每十步，沈砚便用指甲在树干上划一道。第一道刚落下，身后那棵树的位置就偏了半尺。他没回头，只把残片攥得更紧。
林中突然躁动。
一头獐子从灌木中冲出，四蹄狂奔，却不是往外逃，而是直直撞向森林深处。紧接着是野兔、山雀，成群结队，像被什么驱赶着，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狂奔。谢昭一把拽住沈砚手腕，两人贴树而立。一只狐狸从脚边掠过，眼白翻出，口中滴着同种汁液。
“它们不是逃。”沈砚盯着远去的兽群，“是被召唤。”
谢昭眯眼，“谁在召唤？还是……什么在苏醒？”
沈砚没答。识海骤冷，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静观其变，等待异象周期性减弱】
【潜在变数：“天途”碑文具精神诱导性，直视者将触发心象】
【代价提示：闭目可避，但将失去空间定位】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了耳中的嗡鸣。前方浓雾翻涌，低频震动从地底传来，脚底泥土微微震颤。雾中隐约有轮廓，像一块倾斜的石碑。
“有东西在等我们。”他说。
谢昭解下玉簪，簪尖在泥地刻下“守心”二字。文心之力扩散，两人神魂如被罩入薄壳。她闭上眼，“走。”
沈砚闭目，靠震动和听觉前行。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雾气越来越冷，皮肤像被针扎。三息后，脚下触感变了——不再是松软腐叶，而是坚硬石面。
“到了。”
他睁眼。
半埋地中的残碑，碑面“天途”二字血迹斑驳，像是刚被人用刀剜出来。碑身漆黑，触手刺骨，仿佛不是石头，而是某种冷却的金属。沈砚蹲下，袖口毛边扫过碑角，泥土竟如活物般蠕动，缓缓退开。
谢昭盯着碑底，“这字不是刻的。”
“是长出来的。”沈砚接道。
他取出启明残片，贴近碑面。三行古篆再次浮现：
【当前最优解：以血为引，激活碑内残留记忆】
【潜在变数：记忆含心魔污染，可能引发幻觉】
【代价提示：神魂将承受三息心魔侵蚀】
沈砚没犹豫。指甲划开掌心，血滴落碑面。
紫光炸现。
碑文瞬间亮起，血迹如活蛇游走，重组为一行小字：“三十三步，一步一魂。”
地面裂开寸许，一道龙吟自地底冲出，震得两人后退。沈砚耳中渗血，却仍盯着碑后。雾气翻涌，隐约现出阶梯轮廓，一级、两级……一直延伸进雾中深处。阶梯边缘泛着微光，像是用骨粉铺就。
“不是幻觉。”谢昭声音发紧，“它在回应你的血。”
沈砚抹去耳血，再次看向启明。系统无光，首次沉默。
“它怕了。”他说。
“不是怕。”谢昭盯着那阶梯，“是认出了你。”
沈砚没再说话。他低头看掌心伤口，血已凝固，但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游动，像一缕紫纹，正缓缓沉入脉络。
谢昭忽然蹲下，指尖抚过碑底一道刻痕。那痕迹不像数字，也不像文字，倒像是某种计数标记。她数了三遍，抬头：“只有三十二道划痕。”
“三十三步。”沈砚重复。
“可这里。”谢昭指尖停在最后一道，“是新的。刻痕边缘没有风化，最多留下不超过一天。”
沈砚瞳孔微缩。
有人已经走过了第一步。
而且就在他们之前。
他忽然抬手，将启明残片按在碑面最后一道刻痕上。青铜微光与紫纹交缠，瞬间，残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共鸣。
像钥匙，插进了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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