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那道人影没有动,披着旧式文官大氅,袖口磨损,却一丝不苟地挽着。沈砚脚步未停,左腕紫纹窜动如活蛇,残片贴在胸口,压着侵蚀之力。他握紧玉佩,指节泛白,血从额角流下,滴在第三级石阶上,发出“滋”的轻响。
谢昭跟上半步,手按残策。裴无咎冷眼扫过雾影,白玉笔横于胸前。
第五级石阶踏出时,雾气骤然退散。前方拱门浮现,青石雕成,上刻“文道长廊”四字,笔意苍劲,仿佛千钧之力刻入石骨。门下无路,唯有长廊延伸百丈,两侧石柱林立,每根柱后都立着一道金光凝成的人影。
十二尊。
文宗虚影。
第三尊缓缓睁眼,目光如钟鸣落地:“后辈,尔等可知文道根基?”
声音不响,却震得三人耳膜发麻,神魂微颤。
谢昭跨前一步,残策轻扬,卷中文字腾起,化作三幅图景:农夫弯腰插秧,学子伏案抄书,边民披甲守城。她声音清冷:“文道在民,不在典。”
文宗冷笑:“巧言令色,也敢论道?”
金光暴涨,一道文链自虚影手中射出,直锁谢昭咽喉。
裴无咎动了。
白玉笔一点,虚空裂开一道墨痕,他写下“公平”二字。笔力如刀,字字带锋,竟将文链斩断。金光剧烈波动,第三尊文宗虚影微微晃动,终是消散,只留下一句低叹:“三百年后,竟有此子……”
沈砚没看他们,只盯着前方。
第六级,第七级,第八级。
每进一步,紫纹便深入一分,已爬至肩头。他咬牙,启明残片滚烫,识海中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以文心共鸣破执念链】
【潜在变数:若独战,神魂将裂】
【代价提示:需双心同振】
他侧首,目光掠过裴无咎。
裴无咎冷哼一声,却已提笔蓄势。
第五尊文宗起身,声如雷霆:“文道有序,岂容尔等寒门乱阶!”
一道金链破空,直锁沈砚心口,欲断其文脉。
沈砚抬手,文心之力外放。裴无咎同时出手,白玉笔划出一道光桥,两股文心在空中交汇,金光碰撞,链断寸寸。
文宗摇头:“逆序者,终将自焚。”
身影淡去。
第九级,第十级。
长廊尽头,三尊虚影缓缓起身,金光交融,化作一座巨大文碑,矗立于雾中。碑面浮现四字——“文统即天命”。
一股镇压之力轰然落下,地面龟裂,三人脚步一沉,几乎跪倒。
谢昭猛然将残策拍入地面。
策中文字腾空而起,拼成“民为邦本”四字,与文碑对峙。金光相撞,长廊震颤,石柱崩裂。
沈砚咬破指尖,血书“我命由我”四字。
血字离手,竟与谢昭策文共鸣,化作一道红金光柱,直冲文碑。
轰!
碑面裂开一道缝隙。
又一道。
裂缝蔓延,金光溢出,如血流淌。
文碑轰然炸裂,碎片化作星点,消散于雾中。
长廊尽头,雾气散尽,一条浮空石径自断崖延伸而出,通向高台。石径两侧,悬空刻着九十九级阶梯的倒影,仿佛天地倒置。
沈砚站在石阶尽头,喘息未定。
左肩紫纹已蔓延至颈侧,皮肤下隐隐发黑。他抬手按住胸口,残片灼得皮肉生疼。
谢昭走到他身旁,低声:“你撑不住了。”
“还撑得住。”他声音哑,却稳。
裴无咎收笔入袖,目光扫过沈砚手腕:“你每次用那东西,都在烧命。”
“我知道。”沈砚抬头,望向浮空石径,“但这条路,必须有人走完。”
谢昭盯着他侧脸:“你父亲没走完。”
“所以我得替他走。”他迈步向前,“也替所有被‘正统’抹去的人。”
石径无栏,脚下是万丈虚空。三人并行,脚步落下时,石板微微发亮,映出脚下源纹回路,与启明残片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走至中途,沈砚忽然停步。
他低头,看见石板缝隙中,渗出一滴暗红液体。
不是血。
是墨。
干涸的墨迹里,浮现出半行残字:“……非私器,乃公器也。”
他蹲下,指尖轻触。
墨迹突然蠕动,顺着指缝爬上来,竟在皮肤上刻出几个小字:“小心笔冢。”
沈砚猛地缩手。
启明残片骤然发烫,识海中三行再显:
【当前最优解:抹去痕迹,继续前行】
【潜在变数:墨中有识,已记录三人气息】
【代价提示:若清除,将暴露位置】
他沉默片刻,抬袖擦去墨字。
石径尽头,高台静立。台中央立着一座石门,门上无字,只有一道笔痕,自上而下,直劈而开,仿佛有人曾一笔斩断天地。
裴无咎盯着那道笔痕,脸色微变。
谢昭低声道:“这痕迹……不是今人所留。”
沈砚走上高台,伸手触向石门。
就在指尖即将碰上门扉的刹那——
门缝中,缓缓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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