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还没散透,沈砚的靴底已经碾碎了三片枯叶。他走在最前,左手按着左肩,指缝渗出的血在袖口结成硬块。谢昭默不作声地跟上,残策在掌心转了半圈,笔锋朝外。裴无咎落在最后,白玉笔垂在身侧,文心微动,扫过林间每一寸扭曲的雾气。
“再走三里,就是北岭腹地。”张霖靠在一棵树上喘气,声音发虚,“罗盘……转不动了。”
沈砚没回头。他从怀中摸出那十二块源纹残片,焦黑边缘参差如齿痕。昨夜王元时死前,碎片从他脊骨里崩出,带着余温落进沈砚掌心。现在它们安静地躺着,像烧尽的骨灰。
谢昭蹲下,残策点地,划出一道弧线。文心之力顺着笔锋铺开,形成半透明屏障,将浓雾逼退两步。她抬头:“你撑得住?”
沈砚咬牙,启明残片贴上眉心。识海瞬间撕裂,冷光浮现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以血为引激活碎片共鸣】
【潜在变数:地图仅显三息】
【代价提示:失血将致昏迷】
他没问为什么。这种痛他早习惯了。刀剜、针刺、铁锤砸颅——都不如启明运转时那万分之一。他抽出腰间短刃,划开掌心,血滴在残片接缝处。
焦黑纹路骤然发烫,十二块碎片自行排列,成环形阵列。中央浮现出三个字:**天书院**。旁侧小字浮现:源纹三千终焉之地。
“找到了。”沈砚声音沙哑。
谢昭盯着那行小字,指尖轻抚残策边缘:“这字迹……和文心塔底那场大火前的碑文一样。”
裴无咎皱眉:“可北岭地形不对。地图西北角缺失,方向无法判定。”
张霖忽然踉跄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卷焦边残卷——《文枢考·补遗》。他抖开卷轴,比对地图边缘的烧痕。纹路完全吻合。
“这不是残缺。”他喘着气,“是故意烧掉的。只留下能验证的部分。”
沈砚闭眼,启明再闪:
【残碑“天途”为前哨标记】
【最终地需穿越心象迷雾】
他睁开眼:“我们没走错。是这地方,不肯让我们看见它。”
雾气突然翻涌,像被无形之手搅动。裴无咎笔尖一挑,文光扫出,却被雾气吞噬,连回音都没有。
谢昭退后半步,残策横在胸前:“这雾……在模仿我们的文心波动。”
沈砚抬手,阻止她再动。他盯着地图中央的“天书院”三字,低声问:“启明,怎么进去?”
系统沉默。没有提示,没有答案。
他知道,这不是它能推演的范畴。门未开,规则未立,连最优解都无从谈起。
“那就逼它开。”他说。
四人继续前行。地势渐高,雾气成瘴,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沈砚脚步越来越沉,左肩紫纹顺着锁骨蔓延,皮肤下隐隐有光流转。他没去管,只用右手死死攥着那幅血绘地图。
三里路,走了半个时辰。
直到前方雾墙如幕,挡住了去路。
谢昭抬手,残策引风,撕开一道狭窄通道。风只撑了两息,便被雾气吞没。但在那短暂的缝隙里,张霖突然抬手指向高处:“那——!”
浓雾裂开一瞬。
金色塔尖刺破云层,三千道源纹如锁链缠绕塔身,缓缓流转,仿佛呼吸。塔体隐在雾中,只露一角,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裴无咎瞳孔微缩:“那不是建筑……是活的。”
沈砚抬手遮光,眯眼望去。塔尖第三层,有一道裂痕,像被巨力劈过。纹路在那里断开,又强行接续,像是修补过的伤口。
启明最后一次浮现:
【天书院,源纹三千终焉之地】
【潜在变数:门未开】
他闭眼,再睁,目光如刀:“门不开,就拆了它。”
谢昭忽然按住他手臂:“等等。”她盯着塔尖那道裂痕,声音极轻,“那纹路……和你父亲当年在文正阁留下的最后一篇策论,一模一样。”
沈砚没动。
但他的手指,缓缓收紧了。
裴无咎低声道:“你爹当年,是不是早就来过这里?”
沈砚没答。他只知道,那篇策论的结尾,八个字被烧得只剩灰痕:**文道非私器,执笔者当为民立命**。
和他昨夜写在《寒门赋》残稿上的,一模一样。
雾又合上了。
四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动。
沈砚低头,看着掌心的地图。血已经干了,字迹模糊。但他知道方向。
他迈步向前,靴底碾过碎石。
谢昭跟上,残策在掌心转了一圈,笔锋朝前。
裴无咎冷笑一声,白玉笔抬起,文光微闪。
张霖扶着树干,喘着气,却没喊停。
雾墙再次被撕开一道缝。
塔尖仍在,纹路流转,金色刺目。
沈砚抬起手,指尖距离雾墙只剩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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