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刹那,冷风卷着墨香扑在谢昭脸上。
她没动。
裴无咎已经走远,长廊尽头只剩一道模糊背影。他左肩的血没止住,滴在青石阶上,一阶一印,像某种无声的策文。
谢昭盯着那串血迹,袖中手指缓缓松开残策。
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软弱者不配执笔。跪着的人写不出正统,逃着的人改不了局。
她抬脚迈进石门。
门在身后合拢,声音轻得像一页书翻过。
暴雨砸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密道口。
不是幻觉。是记忆。
幼年的她蜷在石缝里,浑身湿透,看着母亲被拖出来。刀斧手的靴子踩进泥水,溅起的不是泥,是血。母亲回头,嘴唇开合,声音却被雷声吞没。
“活下去。”
谢昭闭了闭眼。
这句遗言她听了十年,像根刺,扎在脊椎上,让她一直不敢直腰。
可现在,她忽然冷笑了一声。
“若只是为了活,你何必在我怀里塞一本《权谋三策》?”
话音未落,喉咙一甜。
现实中的气息变了。
湿冷的雨雾里,混进一股腥气——紫纹毒雾。
她猛地睁眼。
幻境中的暴雨还在下,但空气中浮起一层淡紫色的薄烟,像活物般顺着她的呼吸往鼻腔里钻。识海一阵刺痛,像是有人拿针在扎她的文心。
就在这时,三行古篆在意识深处浮现:
【当前最优解:识毒为虚,策文成风】
【潜在变数:毒源未除,雾可再生】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记忆残损】
谢昭咬破舌尖。
痛感让她清醒。
她瞬间明白——毒雾来自外界,幻境只是放大了它的侵蚀。敌人趁她心神动摇时发动袭击,想让她死在试炼中,死得无声无息。
她低头,掌心的残策正在发烫。
不是警告。是共鸣。
她反手将残策插进泥地。
策纸无火自燃,一行小字浮空而现:
“紫纹蚀神,唯文心成策者,可借意念成风。”
《毒理考异》残章。
她早该想到。
当年家族被灭,文正阁对外宣称是“疫病”,可她查过医案——死者七窍流血,皮肤泛紫,是典型的紫纹毒症状。
他们用毒杀人,再用谎言掩埋。
而现在,同样的毒,又来了。
谢昭拔起残策,指尖划过策面,一道裂痕缓缓渗出血丝。
她不躲。
任毒雾缠上手腕,任幻境中的母亲再次回头,哀求她逃。
“昭儿,走——”
“我不走。”她声音很轻,却像刀劈开雨幕,“你们要我活,我就只能活?那我活下来,是为了继续看你们被踩进泥里?”
她抬手,残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没有念咒,没有结印。
只是写。
一笔一划,写的是《反制策·破雾篇》。
“权谋之道,不止于活,而在改局。”
策文成形的瞬间,风起了。
不是自然之风。是文风。
她以文心为引,以残策为笔,硬生生在幻境中刮起一场策风。紫雾被卷着倒退,像被无形的手撕开。
幻境开始崩塌。
母亲的身影在风中淡去,最后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谢昭没哭。
她只是把残策收回袖中,指尖轻轻抚过玉簪。
“母亲,我活得很好。”
声音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门外,毒雾仍未散尽。
但已退开三丈。
她能看见门缝外有人影晃动,一退再退,最终隐入浓雾。
她没追。
只是将残策轻轻抛向空中。
策纸自燃,金光一闪,余毒尽消。
石庭恢复清明。
试炼石轰然亮起,九品金光冲天而起,照亮整个长廊。
谢昭推门而出。
外面风很冷。
她站在门口,看着裴无咎留下的那串血迹,忽然开口:
“你改了‘当诛’为‘当立’?”
没人回答。
她也不需要回答。
她只是抬起手,指尖在石壁上轻轻一划。
沈砚的名字旁,多出一行小字:
“执笔者,终将改局。”
她收回手,残策在袖中微微发烫。
前方雾气深处,另一道石门若隐若现。
门上刻着三个字:
**文心狱**。
谢昭站在门前,掌心贴上门扉。
冰冷的石面下,传来一阵极轻的震动。
像是某种机制被唤醒。
又像是,一把锁,正在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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