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被策风撕开一道裂口,沈砚的指尖触到那缕金光时,人已冲出十步。
脚下青石阶突然浮现,一级接一级,自云中垂落,直抵天书院门。三千阶,每级刻字,首阶上三字如刀凿:**文道之始为何?**
他没停。
谢昭从另一侧破雾而出,残策在袖中轻颤。裴无咎立在三丈外,白玉笔拄地,肩头血迹已凝成暗红,眉心微跳。
三人未语。台阶只容一人登临,文心未乱者方可起步。迟则门闭,阶消,永不得入。
沈砚提笔。
笔尖未落,识海剧痛如裂。连番推演,神魂早已不堪重负,此刻再启启明,恍若万千钢针穿脑。他咬牙,眼前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溯史籍而观民声】
【潜在变数:答案逆主流,或遭文心反噬】
【代价提示:左耳失聪,七日】
他闭眼,再睁,笔落石阶。
不引圣言,不录典章,只写三句白话:
“文道始于言,言始于心,心始于民。”
字成刹那,金光冲天。首阶亮起,第二阶题缓缓浮现:**文道之重为何?**
裴无咎瞳孔一缩。
他盯着那三行白话,目光从轻蔑转为凝重,又从凝重转为震动。良久,他低声道:“这小子,倒有几分我当年风范。”
不是赞其才,是惊其胆。
文道之始,历来被解为“始于字”“始于典”“始于圣人垂训”。沈砚却将根脉扎进泥里,扎进百姓开口说话的那一瞬。此答非但逆流,近乎弑祖。
可金光亮了。台阶认了。
谢昭站在阶下,指尖掠过残策边缘。她没说话,只是将一枚玉簪从袖中取出,悄然收入怀中。那是母亲遗物,曾象征权谋为先、活字为上。如今她放手了。
她信他。
沈砚抬头,望向第二阶。
题字未稳,石纹已震,似有排斥之意。他知道,这题更险。若首阶考“源”,此题便考“本”——文道之重,究竟在谁之手?
他闭目,再启启明。
痛感骤然加剧,左耳轰鸣如雷,随即陷入死寂。失聪开始了。他强撑神魂,三行古篆再度浮现:
【当前最优解:破正统之执,立文心之公】
【潜在变数:裴无咎文心波动,或生阻截】
【代价提示:右眼血丝裂,视物模糊三日】
他睁眼,看向裴无咎。
白衣青年立于雾中,白玉笔未动,目光却已锁住他。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动摇,更有某种被触痛的旧伤。
沈砚提笔,再书三句:
“文道之重,不在庙堂之高,不在典册之深,而在万民执笔之手。”
笔落,金光再起。
第二阶亮,第三阶题浮现:**文道之敌为何?**
台阶震动更烈,石缝中竟渗出暗红纹路,如血丝蔓延。
裴无咎终于动了。
他抬手,白玉笔轻点地面,文气如潮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屏障。他不是攻击,是在防——防那台阶反噬之力波及旁人。
他低声道:“你再答错一句,这阶会把你文心烧成灰。”
沈砚没应。
他右眼视野已模糊,血丝如网。他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血线,笔尖悬于石上。
识海再度浮现三行:
【当前最优解:指伪源纹为敌,揭文统篡改之实】
【潜在变数:谢昭残策共鸣,或引出隐藏机制】
【代价提示:喉骨裂,失声十二时辰】
他闭眼。
十二时辰失声,意味着后续问答无法出声,只能以文心书写。他不怕失声,怕的是——答案太过锋利,连台阶都压不住。
他睁眼,笔落。
“文道之敌,非乱言者,非寒门者,非异论者。而是——”
“以正统之名,禁万民之口者。”
字成瞬间,天地一静。
三千阶齐震,金光如浪,自下而上翻涌。第三阶亮起,第四阶题浮现:**文道之终为何?**
裴无咎猛然抬头,眼中金光暴涨。他左肩旧伤崩裂,鲜血再流。他却笑了。
“你不是在答题。”他声音低沉,“你是在——改文统。”
沈砚没回头。
他右眼血流不止,左耳听不见声,喉咙深处传来骨裂的闷响。他提笔,手稳如初。
谢昭站在阶下,残策在袖中发烫,几乎要燃起来。她没动,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
这一阶一问,不是试炼。
是审判。
审判那些篡改史册、垄断文道的人。
而沈砚,正以凡躯执笔,一笔一笔,写回真相。
第四阶的题字尚未稳定,沈砚已闭目,再度催动启明。
识海如裂,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归文道于民,非终结,乃重启】
【潜在变数:天书院门异动,或有外力干预】
【代价提示:心脉震荡,呕血三升】
他睁眼,笔尖悬于石上。
三千阶金光未散,天书院门却突然轻震,门缝中透出一道幽光,映在第四阶题字上。
“文道之终为何?”
那“终”字,竟在幽光中微微扭曲,仿佛被什么力量——
**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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