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笔尖在石阶上顿了半息。
第四阶的“终”字还在震颤，幽光如丝，缠在题面边缘，像要把它从“文道之终为何”扭曲成别的意思。他右眼血流未止，左耳听不见风声，喉咙里有铁锈味，可他没动。笔未收，人未退。
谢昭的残策在袖中发烫，她没说话，只将左手按在石阶边缘。指尖触到一丝异样——那不是文气，是某种被封印多年、却仍在搏动的脉动，顺着石纹往上爬。
裴无咎白玉笔横扫，文气成环，将那缕幽光逼退三寸。他眉心一跳：“有人在改题。”
沈砚闭眼。
识海炸开剧痛，仿佛有刀在颅内翻搅。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以“终非终结”破改字之局】
【潜在变数：虚影将借题显化】
【代价提示：心脉震荡加剧，呕血不可控】
他睁眼，笔锋一转，在“终”字旁补三字：“非终，乃始。”
金光炸裂，幽光如蛇退入门缝。第四阶题重回原样：**文道之终为何？**
台阶震了震，继续向上延伸。
沈砚抬脚，踏上第五阶。
痛感立刻压上来。每登十级，前题重考，答案不得重复。他早有准备——启明已推演三套逻辑递进的答案。第一套以“民声”为始，第二套以“共识”为根，第三套以“觉醒”为源。三者不悖，却层层推进。
他提笔，写：“文道之始，在万民开口之刹那。”
金光亮起。
再登十级，第二题再现。他答：“文道之重，在天下执笔之权。”
又登十级，第三题浮现。他写：“文道之敌，是禁言者，非异论者。”
三阶连通，金光如浪，自下而上翻涌。可越往上，文心压制越强。到第三百级时，沈砚已咳出两口血，裴无咎肩伤崩裂，谢昭指尖发麻。
“千级之前，必有阻。”
谢昭低语。
话音未落，台阶骤然变色。青石泛出暗红，纹路如血丝蔓延。第千级处，石面未显题字，虚影自成。
不是古贤，不是先圣。
紫金文袍，须发皆白，手持《正统录》，面容慈和如师长。
文正阁长老，陆九渊。
他未动，未语，目光却死死锁住沈砚腰间——那半块灰黑色残骸，正微微发烫。
“这……”陆九渊声音微颤，“是师父的遗物？”
沈砚笔尖一凝。
系统冷光再闪：
【当前最优解：指其师兄弟关系，破其正统执念】
【潜在变数：虚影将释放记忆碎片】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短暂失忆一瞬】
他冷笑，提笔在石面疾书：“你可知，你师父因何而死？”
陆九渊瞳孔骤缩。
虚影晃动，仿佛被什么击中。他嘴唇微动，脱口而出：“你……怎会知晓师父之事？”
沈砚笔锋一转，字字如刀：“沈明远，你师兄。你背叛师门，助纣为虐，篡改文统，还敢称文宗？”
“轰——”
千级台阶猛然震颤，石缝中血纹暴涨。陆九渊虚影剧烈波动，身形几近溃散。
他猛地抬手，似要封阶断路。可手举到半空，又停住。
“残骸……”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何在你身上？”
谢昭突然开口：“你执念太深，已入魔道。文道不容虚伪的守护者。”
陆九渊没看她，目光仍锁着那残骸，喃喃：“师父说过……唯有承道者，方可触此物。你不是文正阁人，你……”
沈砚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
神魂撕裂的痛感袭来，眼前一黑，记忆断了一瞬。他踉跄半步，笔未落，手却死死抠住石阶边缘。
血顺着指尖滴下，落在残骸上。
那灰黑之物，竟微微一震。
陆九渊眼神变了。不再是长老的威严，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震动。
“你……是沈家血脉？”
沈砚抹去嘴角血迹，抬眼：“你灭我满门时，可想过今日？”
陆九渊沉默。
千级台阶开始倒计时，石面浮现血色数字：**九息**。
若十息内无新题显现，阶将崩，人将坠。
裴无咎白玉笔微抬，文气锁住虚影命门。他不语，只等一个信号——若陆九渊动手，他便斩。
谢昭残策轻颤，她盯着陆九渊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杀意，只有挣扎。
“他动摇了。”她低声道。
沈砚没动笔。
他知道，这一问，不只是为了登阶。
是为了挖出那埋了二十年的真相。
他盯着陆九渊，一字一句：“你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文统被篡？”
陆九渊浑身一震。
虚影闪烁，石面血字跳到**五息**。
他嘴唇微动，似在挣扎。
就在这时，残骸突然发烫，一道微光射出，映在石阶上。
一行小字浮现，非沈砚所写，也非启明所出——
“师弟，若你见此光，说明……我之子已归来。”
陆九渊瞪大眼，踉跄后退一步：“这……这是师父的手迹？”
沈砚盯着那行字，心神一震。
他从未见过父亲的字。
可这行字的笔锋走势、转折力度，与启明残骸中的逻辑脉络，完全一致。
陆九渊抬头，声音发颤：“你……真是沈明远之子？”
沈砚没答。
他提笔，笔尖悬于石面。
千级台阶，血字跳到**二息**。
陆九渊举手，似要封阶，又似要……护阶。
裴无咎文气已凝至巅峰。
谢昭残策离手三寸。
沈砚的笔，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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