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光雾翻涌。
沈砚一步踏出,脚底传来金属般的冷硬触感。他没停,掌心按住腰间残骸,那东西正微微发烫,像块埋在灰烬里的炭。
眼前是座倒悬之塔的底腔,穹顶黑铁如齿,垂下九道紫黑锁链,缠住中央一团金光。那光缓缓旋转,纹路如篆,又似活物呼吸般起伏——源纹核心。
谢昭站在他左后半步,指尖扣住残策边缘。裴无咎右手拄笔,肩头还在渗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沈砚闭眼。识海三行浮现:
【当前最优解:以“文道非私器”为锚点稳定心神】
【潜在变数:幻象将触发记忆残片】
【代价提示:颅骨震荡,持续十息】
他睁眼,低声道:“笔权不可夺。”
声音不大,却像刀劈开雾墙。谢昭接上策论首句,裴无咎以笔划空,三人同步向前。
幻象来了。
沈砚看见父亲被押出文渊阁,白袍染血,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昭看见族祠火起,母亲将残策塞进她怀里,推她翻墙。
裴无咎看见自己执笔写下“伪统无错”,金殿百官跪拜,文气如锁链缠满天下。
没人停下。
他们知道,这不是真相,是心魔余波。真正的战场在前方。
十步外,地面刻着一圈古文,围住核心。锁链根部嵌入地缝,每一道都浮着蠕动咒文,像寄生藤。
沈砚召启明。
【当前最优解:以文心通明者之血为引,破咒开核】
【潜在变数:血引将激活核心防御机制】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痛感倍增】
裴无咎上前半步:“我来。”
沈砚抬手拦住。
“这是我父未竟之事。”
他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残缺源纹——半弧带钩,尾端微翘,正是《文源考》末页那枚沈家印记。
锁链猛地一震。
咒文褪色,露出底下一行小篆:【血钥需沈氏血脉,非亲不可启】。
沈砚冷笑。果然是他父亲留的后手。
他盯着核心,右眼还在流血。上一章排查寄生者时,那道代价提示不是假的。视野模糊,耳边嗡鸣,但他没去擦。
谢昭低声道:“你若倒下,谁写新文道?”
沈砚没答。他将残骸按在心口,借那微光稳住神魂。
十息。只要十息不松手,核心就能开。
他深吸一口气,划开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地面古文开始发烫,锁链发出金属扭曲的声响。
他一步踏前,手掌按上核心。
金光炸裂。
锁链轰然断裂,化作紫烟消散。核心缓缓旋转,纹路重组,三行古篆浮现虚空——
【最终推演,代价:神魂俱灭】
沈砚仰头看着那字,嘴角微动。
不是笑,也不是叹。像一把刀,终于找到了它的鞘。
谢昭瞳孔一缩。裴无咎握笔的手紧了紧。
沈砚没动。血顺着核心边缘流下,在地面汇成小洼。他能感觉到神魂在被抽离,像有人拿钝刀一片片削他的脑子。
但他没松手。
残骸贴着心口,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什么。
谢昭突然开口:“你父亲当年,也站在这里?”
沈砚闭眼。
“他没机会按上去。”
“为什么?”
“因为没人替他挡住背后那一剑。”
空气一凝。
裴无咎低声道:“现在有。”
沈砚睁眼,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谢昭。
两人没退。
他知道寄生者还在,就在他们中间。但此刻,没人提。
核心的光越来越强,古篆开始流转,新的文字浮现——
【源纹集齐进度:99.7%】
【缺失部分:执笔者之血】
【最终推演启动条件:掌心持续供血三十息】
沈砚咬牙。三十息,比刚才多三倍。
他右眼彻底黑了,左耳嗡鸣如潮。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东西在体内爬。
但他没松手。
血流得更快。
地面的血洼开始映出文字,一行行浮起——
“文始于民,非始于神。”
“笔属天下,非属一家。”
“道可更,统可破,唯民声不可掩。”
谢昭低声念出:“这是……《新文道》的开头?”
沈砚没答。他能感觉到,核心在吸收他的血,也在读他的记忆。那些父亲教他写字的夜晚,边地百姓跪求减税的状纸,县试放榜时他攥紧的笔杆——全被抽了进去。
核心光纹突变。
古篆重组,浮现三字:
【你准备好了吗】
沈砚笑了。
这次是真的笑了。
他声音很轻,却像钉进石头:“我准备了十九年。”
手掌压得更深,血顺着纹路爬满整个核心。
金光冲天而起,照得秘库如白昼。穹顶铁齿崩裂,碎块坠落,砸在古文圈外。
核心最后一道锁纹开启。
那行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图——
一座倒悬之塔,塔底站着一人,背影与他一模一样。
塔顶,坐着个模糊人影,手持一卷《正统录》,面容藏在光后。
沈砚盯着那图,忽然觉得心口一空。
残骸不再发烫。
反而冷了下去,像块死物。
他慢慢抬头,看向谢昭和裴无咎。
两人脸色都变了。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三十息快到了。
他还没松手。
血从掌心流尽,开始从鼻腔、耳道渗出。
但他还在笑。
核心最后一道纹路亮起。
古篆浮现:
【最终推演已激活】
【执行倒计时:九】
沈砚动了动嘴唇,没出声。
但谢昭读懂了。
那是两个字——
“别拦。”
倒计时继续:
八
七
六
裴无咎握笔的手抬起,却没指向任何人。
谢昭的残策微微发颤。
五
四
沈砚的视线开始模糊。
但他仍盯着那幅图。
塔顶的人……
为什么拿着《正统录》?
三
二
他忽然想起什么。
父亲死前那晚,说的不是“重启文道”。
他说的是——
“小心那个……本该死的人。”
一
金光炸裂。
沈砚的手终于松开。
身体后仰,却被谢昭一把扶住。
核心悬浮不动,纹路静止,像在等待什么。
沈砚靠在她肩上,喘着气,嘴角还在流血。
他抬手指向那幅图,声音断续:
“塔顶……不是陆九渊。”
谢昭盯着那光影,瞳孔骤缩。
“那是……初代阁主?”
沈砚摇头。
“不对。”
他抬起沾血的手,指向图中人影的右手——
“《正统录》……拿反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