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掌心还在发烫，血没干，那“民”字像烙进皮肉里，随着心跳一跳一跳地灼。他没看核心，也没看谢昭，只是把残骸从胸口移开，指尖一颤，碎屑落了一地。
谢昭蹲着，手指抠进石缝，捡起半截笔尖。裴无咎靠着墙，喘得像破风箱，可眼睛还睁着，盯着那浮在空中的倒悬之塔影子。
没人说话。
陆九渊没了，紫烟散了，连回音都没留下。可这秘库，比刚才更沉。
沈砚忽然抬手，把血掌按在核心上。金光一震，识海里三行浮现：
【当前最优解：以策论为心，以民愿为文，可启新规】
【潜在变数：文道反噬，执论者将成众矢之的】
【代价提示：首立规者，必承万谤】
他没犹豫。
“谢昭。”
她抬头。
“写。”
谢昭没动。她知道这“写”字的分量——不是写一篇策，是写一道天条。从此文道有新章，而执笔者，就是靶心。
她低头看着那截笔尖，又抬头，目光扫过沈砚掌心的“民”字，扫过裴无咎插在地上的断笔，最后落在核心上。
她笑了下，没声。
然后，咬破指尖，蘸血，在空中划下第一笔——“文”。
笔未落，整个秘库嗡鸣。源纹核心旋转加快，金光如潮，一圈圈荡开。那“文”字悬在半空，血色未褪，金光已裹。
她继续写：“道新规”。
四字成，天地静。
谢昭闭眼。
她看见八岁那年，母亲被拖出府门，回头只说一句：“昭儿，活下去。”
她看见县试放榜夜，沈砚站在雨里，青布直裰湿透，手里攥着那张差点被撕碎的考卷。
她看见心魔阵中，他站在火海尽头，说：“我必须走下去。”
她睁开眼，声音不大，却像钟撞进金石：“文道当以民为本，以公平为骨，以包容为血。不拘出身，不限才学，凡执笔者，皆可问天。”
最后一个“天”字落下，秘库炸开一道金光。
核心轰然震颤，三行古篆浮出虚空，比启明的字更亮，更沉——
【新文道·第一规：文出万民，非私器】
【新文道·第二规：才通上下，无贵贱】
【新文道·第三规：执笔问天，皆可成宗】
字成刹那，天地共鸣。
谢昭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她没撑地，只是把笔尖捏得更紧，指缝渗血。
沈砚看着那三行字，掌心“民”字突然发烫，像在回应。他没动，可他知道，这字，活了。
核心金光冲天，映出虚影。一排排，站满了历代文宗。他们不语，不动，只看着那三行新规。
最前头的老者，白须垂胸，曾被供在文正阁最高处。他缓缓抬头，目光落在谢昭身上。
停了三息。
然后，微微颔首。
就这一点头，像推倒第一块碑石，整个文道天幕裂开一道缝。
金光再涨，虚空中浮出另一道影——龙袍，冕旒，帝相。皇帝虚影立于光中，面容模糊，却威压如山。
他盯着新规，良久，只说一个字：
“善。”
话音落，金光收束，三行古篆沉入核心，像刻进天地骨血。
裴无咎咳了口血，靠在墙边，忽然笑出声。
“玄策姑娘。”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你这策论一出，往后天下寒门读书人，怕是要把你供上神坛。”
他顿了顿，挑眉：“比某些‘文宗’，更像文宗。”
谢昭没看他，也没看皇帝虚影。她把那截笔尖，慢慢插进地面，笔尖朝上，像立一块无字碑。
沈砚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接下来呢？”他问。
谢昭盯着那笔尖，轻声说：“接下来，有人要杀了我。”
沈砚没意外。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新规一立，多少世家门阀、文心高品、旧权贵胄，会视她为祸根？
一个十八岁的孤女，写下三行天规，等于抽了他们祖宗牌位一耳光。
可她没退。
沈砚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民”字还在，微微发烫。
他忽然明白了父亲最后那句话——
“小心那个……本该死的人。”
陆九渊早该死。
可他活成了正统。
现在，谢昭写了新规。
那下一个“本该死的人”，就是她。
他抬手，把残骸碎片拢进袖中。
“谁要杀你，”他说，“得先踏过我。”
谢昭侧头看他，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说话。
裴无咎靠着墙，忽然低笑一声：“你们两个，一个写天规，一个扛刀，倒真是绝配。”
沈砚没理他。
谢昭也没理。
秘库安静下来，金光渐隐，只剩下那三行古篆，在核心深处缓缓流转，像永不熄的灯。
谢昭伸手，轻轻碰了碰那插在地上的笔尖。
它晃了下，没倒。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