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收束的刹那,沈砚的指尖还在微微颤动。那缕从裴无咎识海抽出的魂光已彻底融入核心,残骸的最后一丝温热在经脉中游走,像沙漏流尽前最后几粒细砂。他双臂撑地,掌心贴着冰冷的石面,指节泛白,却仍能感觉到胸口那枚“民”字在缓缓冷却——不是熄灭,而是沉入骨血,与心跳同频。
识海深处,三行古篆无声浮现:
【当前最优解:接受文道反哺】
【潜在变数:执笔者不可逆】
【代价提示:凡躯不存,唯灵长存】
他没说话,只是嘴角轻轻一动,像是回应,又像是告别。
“执行。”
金光倒卷,自源纹核心逆流而上,灌入他的四肢百骸。皮肉开始透明,骨骼泛出玉色微光,青布直裰寸寸焚尽,化作灰烬飘散。他缓缓抬头,看见文渊阁穹顶裂开一道缝隙,九道刻满“禁妄执笔”的锁链垂落,直锁四肢与心口。
锁链触身,未断。
他抬手,五指张开,迎向那束缚万年的禁制。
第一道崩裂,化光。
第二道崩裂,化光。
第三道……第九道,尽数碎裂,融为一道金纹,没入眉心。
阁内万卷古籍无风自动,齐齐翻至扉页。泛黄的纸页上,墨迹自行浮现,皆为一行小字——“执笔者归位”。地面石砖隆起,一块无字古碑缓缓升起,碑面光滑如镜,映出他半透明的身影。片刻后,一个字缓缓成形:砚。
谢昭站在台阶尽头,指尖触到一层无形结界。她没退,也没喊,只是看着那道身影一步步走向碑前。残策在袖中微颤,像在回应某种召唤。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整座文渊阁的寂静:
“你若死了,谁来写这新文道?”
话音落,结界裂开一线。
沈砚抬手,隔空一点。一道金纹自他指尖飞出,落在她眉心,如约印,如信诺。她没动,只是眼底那一瞬的晃动,被风卷起的书页遮了过去。
裴无咎是被文心剑托上来的。那柄白玉笔已断成两截,却仍悬在他身侧,剑意不散。他睁眼时,正看见沈砚立于碑前,眉心金纹流转,映得天光都黯然。他咳了一声,嘴角带血,却笑了。
“原来……是你。”
沈砚回头。
三人对视。
无言。
风过文渊,万卷书页翻动如潮。
沈砚最后望了一眼京城。万家灯火,文碑金光未散。他抬手,虚划一笔。
“文”字落于虚空,凝而不散,如碑如铭。
眉心金纹忽闪,启明系统的最后一道冷光浮现,不再显字,不再提示,只是静静融入他的眉心。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遥远,却清晰。
他闭眼。
身形化为一道金痕,没入古碑。
碑面文字流转,最终定格——
“执笔者沈砚,永镇文渊,护此道统。”
谢昭站在原地,残策静静摊在掌心。策页上浮现出一行新字,墨色温润,像是刚写就的:
“文道重启,非一人之功。”
她没抬头,只是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
风停了。
书页静止。
整座文渊阁陷入一片沉寂。
裴无咎拄着断笔,缓缓站直。他望着那块碑,低声说:“你走不出去了,是吧。”
碑无言。
金纹微闪。
一道虚影在碑前浮现,极淡,极远,却分明是沈砚的模样。他没看裴无咎,也没看谢昭,只是抬手,再次虚划一笔。
这一笔,落在谢昭手中的残策上。
策页翻动,新字浮现——
“你来执规。”
谢昭指尖一顿。
她抬头,想说什么,却见那虚影已开始消散。
她猛地向前一步:“沈砚——”
虚影顿住。
回眸一瞬。
风再起,卷起满阁书页,哗啦作响。
他嘴唇微动,无声。
然后,彻底融入碑中。
裴无咎低头,看着自己残损的文心。那里空了一块,像被刀剜去,却不再痛。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涩:“你欠我一场辩。”
谢昭站在碑前,残策合拢,抱于胸前。她望着那块碑,良久,轻声道:“我会守住。”
风穿阁而过,吹动她的墨色深衣。
万卷古籍静静矗立,仿佛在等待下一个翻页的人。
碑面金光微闪,映出三人身影的残影,叠在一起,又缓缓分开。
沈砚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站在碑前,背对京城,面朝文渊深处。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碑面。
一道裂痕自他触碰处蔓延,极细,极深,像一道未写完的句读。
然后,他的手缓缓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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