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书页翻动了一角。
沈砚的虚影立在碑前,眉心金纹微亮,像一盏不灭的灯。他没有回头,但知道那三道身影已站定身后——左为墨衣束发的谢昭,右是拄着断笔的裴无咎。他们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被文道铭刻的印记,与他一同成为新局的开端。
殿外脚步声渐近。
三名学子列队而入,靴底踏在石砖上发出轻微回响。为首少年抬头,目光撞上古碑,瞳孔骤缩。他看见碑前三人并立,衣袂未动,眼神却如冷铁压来。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身后同伴撞了个踉跄。
“别动。”沈砚开口,声音不高,却如碑石落地。
三人僵住。
“你有三刻。”他说。
“三刻?”那少年脱口而出,声音发颤,“三刻什么?!”
冷光自碑面升起,无声无息,映出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开启传承考验】
【潜在变数:新学子无源纹共鸣】
【代价提示:每启一局,执笔者神魂微损】
沈砚指尖轻点眉心,冷光一闪而逝。
“执行。”
碑面裂痕缓缓延展,形如残卷,正是当年“无字天书”的起始纹路。一道无形结界自地缝升起,将三人围在碑前。少年伸手触去,指尖刚碰上空气,便被一股力量弹开,掌心发麻。
“这是……禁制?”他低声问。
没人回答。
谢昭站在左侧,目光落在那少年握笔的手上。指节泛白,笔杆微微晃动。她忽然道:“当年他也是这样站在这里。”
裴无咎冷笑:“不同。他那时,身后无人。”
沈砚没说话。他看着那支颤抖的笔,仿佛看见十年前的自己——站在县学门口,袖口磨破,怀里揣着半块冷饼,却在考卷上写下“此局,我算过了”。
如今,轮到别人面对同样的局。
冷光再闪,碑面浮现新字:“破此无字,方得入阁。”
少年咬牙,提笔蘸墨。墨滴悬于笔尖,迟迟未落。
“怕了?”裴无咎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是……不怕。”少年喘了口气,“可听说三刻之内破不了局,神魂就会碎。”
“所以?”沈砚问。
“所以……”少年抬头,“若我失败,会连累同窗吗?”
沈砚眉心金纹忽裂一丝细痕,似有血光一闪而过。他未答,只抬手虚按。一道金纹自他掌心飞出,落在三人额前,凝成三点微光。
“此为‘共契’。”他说,“一人退,三人皆废;一人死,余者同殒。”
少年脸色刷白:“你这是逼我们拼命!”
“不是逼。”沈砚声音平静,“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像我当年一样,用命去赌。”
谢昭忽然抬手,残策自袖中滑出半截。策页无字,却隐隐泛出旧墨气息。她没展开,只是轻轻一抚,仿佛在确认某件旧物是否还在。
裴无咎盯着那支迟迟不落的笔,忽然道:“你们知道第一道题是什么?”
三人齐望他。
“不是策论,不是经义。”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是‘你为何执笔’。”
少年愣住。
“我……为功名。”
“我为家族翻身。”另一人低声道。
第三人沉默良久,才说:“我想知道,真相是不是真的能写出来。”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冷光再度浮现:
【当前最优解:引导提问深入】
【潜在变数:学子心志动摇】
【代价提示:执笔者将承受三倍神魂撕裂】
他闭眼。
再睁时,已是一片清明。
“执行。”
碑面裂痕突然扩大,一道黑线贯穿整块石面,如同被无形之刃劈开。三人脚下一震,地面浮现出三道符纹,正与他们额前金点呼应。
“答题开始。”沈砚说,“第一问:何为文道?”
少年提笔欲写,手却抖得厉害。墨滴终于落下,在石面上晕开一团黑影。
“写不出来?”裴无咎讥讽,“那便滚出去。”
“等等!”第三人突然喊,“我能答!”
他抢过少年手中的笔,手腕一沉,写下两字:“为民。”
碑面毫无反应。
“不够。”沈砚说。
“那再加上——”那人急书,“文为心声,道在人间!”
仍无动静。
谢昭轻声道:“他忘了最关键的。”
裴无咎接上:“文道,不在纸上,而在破局。”
第三人猛然醒悟,咬破指尖,以血补最后一字——“破”!
血字落定,碑面嗡鸣。
裂痕中浮出第二问:“若文道可改,你敢执笔否?”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蘸血。
少年写下:“敢。”
第二人写:“纵死无悔。”
第三人写:“若无人敢,我便第一个。”
碑面金光微闪,仍未通。
沈砚眉心裂痕加深,一缕血丝顺眼角滑下。他不动,仿佛感觉不到痛。
冷光再显:
【当前最优解:引入情感变量】
【潜在变数:共契即将崩溃】
【代价提示:执笔者将丧失一段记忆】
他沉默片刻。
“执行。”
谢昭忽然开口:“你们可知道,第一个站在这里的人,差点死在三刻之内?”
三人抬头。
“他没有帮手,没有共契,甚至连笔都是借的。”她声音很轻,“但他写了三个字——‘我来写’。”
裴无咎冷笑:“然后呢?然后他把自己写进了碑里。”
第三人忽然抬头:“那……他后悔吗?”
沈砚终于动了。
他抬手,指尖轻触碑面,仿佛在抚摸一段无法回头的路。
“他没得选。”
“但现在,你们有。”
冷光暴涨,碑面浮现最后一问:
“你,为何执笔?”
三人跪地,笔尖抵石。
少年先写:“我要让寒门有路。”
第二人写:“我要让真话不被烧。”
第三人写:“我要让下一个我,不用再流血答题。”
碑面静了一瞬。
然后,金光自裂痕中涌出,缠绕三人周身。结界消散,共契化作三缕青烟,没入他们眉心。
沈砚虚影微晃,眉心金纹几乎碎裂。他缓缓抬手,指向殿内万卷书架。
“入阁。”
三人踉跄起身,脚步虚浮,却一步步走向深处。
谢昭望着他们的背影,低声问:“这一局,值得吗?”
沈砚不答。他只看着碑面,那道裂痕仍未合拢,像一句未说完的话。
冷光最后一次浮现:
【新局已启】
【传承成立】
【执笔者,继续等待】
他闭眼。
风穿阁而过,吹动他的衣角。
书页翻动,停在某一页。
那页空白如初,仿佛在等第一笔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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