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文心塔的石阶上退去,像被什么无形之物抽干了力气。沈砚的袖口还在滴血,一滴落在街心青石上,绽开如墨梅。
他抬头。
天穹裂了。
一道紫痕横贯皇城上空,蜿蜒如活蛇,源纹游走其间,明灭不定。百姓驻足,仰头望着那片扭曲的天光,有人开始后退,有人跪地叩首。市集喧嚣戛然而止,连叫卖声都卡在喉咙里。
识海中,三行古篆浮现,冷光刺骨:
【文道崩塌倒计时48小时】
【潜在变数:紫象临空,人心溃散】
【代价提示:每推演一刻,神魂裂隙加深】
沈砚没动。他只是将左手按在胸口,隔着布料压住那片玉。血渗进去,纹路微颤,仿佛回应着天上的异象。
谢昭站在三步之外,残策垂在指尖。她望着天,声音很轻:“这不是自然之兆。”
“是信号。”沈砚开口,嗓音像磨过砂石,“他们在等这一刻——文正阁的人,从没想过维持文道,只等着它崩。”
谢昭侧目:“你看见了什么?”
“倒计时。”他没说启明,也没说那三行字。他只说事实,“他们不怕崩塌,怕的是我们抢在崩塌前动手。”
她沉默片刻:“若现在闯文正阁,百官会视你为乱臣。”
“那就让他们骂。”沈砚抬手,指尖划过空气,如同执笔定策,“文正阁长老昨夜还在朝会上笑‘天助我也’,今天天就裂了。你说,这‘天’,到底是助谁?”
谢昭瞳孔微缩。
这句话像一把刀,剖开了所有伪装。不是天降异象,是人为催动;不是文道自溃,是有人在背后撕线。而沈砚,已经看穿了那根线的走向。
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再需要谁来背书。他站在风暴眼,却比谁都清醒。
远处传来钟声。三响,急促,是文渊阁的警讯钟。
还没等她开口,一道白光破风而至。
“叮”一声,玉牌钉入街心石板,正面刻着四个字:文正阁见。
沈砚蹲下,指尖抚过玉牌背面。一抹紫痕缠绕其上,像是活物爬行过的痕迹。他认得这颜色——伪源纹的侵蚀标记,和陆九渊袖中暗涌的纹路同源。
识海中,启明再次浮现:
【潜在变数:信物遭伪源纹污染】
【代价提示:接触将引发神魂震荡】
【是否执行?】
他没犹豫,一把拔起玉牌,塞进袖中。
“他进去了。”沈砚站起身,目光扫过皇城方向,“裴无咎不是传信,是求援。他用自己当饵,逼他们露出破绽。”
谢昭盯着他左眼。血丝已蔓延至太阳穴,皮肤下隐隐有裂纹状的暗红,像瓷器上的冰裂。每一次启用那看不见的东西,都在撕他神魂。
“你知道代价。”她说。
“我知道。”沈砚迈步向前,“但文道不是谁家的私产,不是用来镇压寒门、篡改历史的工具。它该是尺,是镜,是千万人抬头能见的光。现在,有人想把它烧了,还说是替天行道。”
他顿了顿。
“我不让。”
谢昭没再拦。她跟上一步,声音低却清晰:“那你打算怎么破局?”
“先破心,再破阵。”沈砚脚步未停,“文正阁能篡统三百年,靠的不是学问,是控制人心。他们用伪源纹寄生文官,用恐惧压制质疑。要破它,就得让他们内部先乱。”
“怎么乱?”
“让他们看见——自己信的‘天’,正在吃人。”
话音未落,天穹紫痕骤然扭曲。那道光如蛇抬头,盘旋成象形轮廓,巨鼻长牙,四足踏云,竟似一头紫气凝成的巨象,俯视皇城。
百姓尖叫四起,有人瘫坐,有人狂奔。府学方向传来诵经声,试图稳住文气,可那紫象只是轻轻一踏,空中文字符号尽数崩解,化作灰烬飘落。
沈砚却笑了。
“好戏开场了。”
他加快脚步,直指皇城东隅。文正阁的飞檐在远处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兽。
谢昭紧随其后,残策轻晃。她忽然道:“你刚才说‘他们想烧文道’,可你不怕吗?若文道真崩了,你所争的一切,也将化为虚无。”
沈砚脚步一顿。
他回头,左眼血丝如网,却亮得惊人。
“文道不会崩。”他说,“它只是要换个人来写。”
三人身影没入长街。风卷起尘土,吹散了血迹,也吹乱了皇城上空的紫象轮廓。那巨象仰首长鸣,无声无息,却让整座城池为之震颤。
沈砚的右手一直按在胸口,隔着布料,能感觉到玉片的温度在升高。血顺着袖口流下,在指尖凝成一滴,迟迟未落。
前方,文正阁大门紧闭,门环上的兽首空洞望着街道。
忽然,门缝里渗出一丝紫光。
那光极细,却带着腐朽气息,像从尸体里渗出的血。
沈砚停下。
他抬起手,将那滴血弹向地面。
血珠炸开,溅在青石上,竟与地砖纹路短暂共鸣,闪出一线微弱青光。
他眯起眼。
“门没锁。”他说,“他们在等我们。”
说完,他抬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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