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刚触到门环，那滴悬在袖口的血便落了下来。
血珠砸在青石上，没发出声音，反而沿着地砖缝隙迅速爬行，像被什么吸了进去。紫光从门缝里涌出，不再是细丝，而是如呼吸般一张一缩，仿佛门后藏着一口活物的嘴。
他退半步，左手按住胸口玉片。玉在发烫，纹路震颤，与地下的脉动同频。
“不是阵。”谢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残策轻点地面，“是血管。”
策尖所触之处，青砖裂开一道细纹，紫光从中搏动，如同心跳。
沈砚没回头。他将玉片贴在门环兽首上。玉面本有裂痕，此刻竟与兽眼纹路契合，咔的一声轻响，整座门向内凹陷，无声开启。
门后长廊幽深，两侧挂着历代长老画像。画中人眼珠皆泛紫，瞳孔随他们脚步缓缓转动。
裴无咎从屋顶跃下，白衣染尘，白玉笔横在臂前。他没说话，只抬笔指向廊顶——那里垂下一缕紫丝，细若发，连向主殿方向。
“他们在听。”他说。
沈砚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枚钉入街心的玉牌。牌背紫痕蠕动，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他咬破指尖，在玉牌正面画了一道逆纹，血线刚成，整块玉牌便“嗤”地冒起青烟，紫痕剧烈抽搐，随即僵死。
“信物被污染。”沈砚收起玉牌，“但还能用。”
谢昭忽然抬手，残策横扫。策锋掠过一名跪扫庭院的老仆后颈，那老仆猛地抬头，嘴角咧到耳根，紫纹从牙缝里钻出，如蛇扑来。
沈砚侧身，玉片挡在胸前。紫纹撞上玉面，发出金属交击之声，竟被短暂定住。谢昭策锋再转，削断其颈后紫芯，老仆浑身一颤，皮肤爆裂，化作一滩紫水泼洒在地。
“不止是人。”她收策，“这阁，已成巢。”
沈砚蹲下，用玉片拨开紫水。水中浮着细密纹路，与文正阁地砖完全一致，正缓慢搏动。
“整个建筑，被伪源纹寄生了。”他说。
裴无咎冷声道：“陆九渊早就不想当人了。”
三人前行，长廊尽头是主殿。门敞开着，九位长老端坐高台，手捧经卷，诵经声低而齐，像从地底传来。最中央的陆九渊手持《正统录》，面容慈和，嘴角却裂开一道细缝，紫纹从缝中缓缓渗出。
沈砚跨入殿中，脚步未停。
“三帝非真。”他开口。
诵经声戛然而止。
陆九渊眼皮一跳，手中经卷“啪”地掉落。他缓缓抬头，笑容仍在，可那道裂口却越张越大，紫纹从唇间涌出，缠上脸颊。
“子渊……”他声音沙哑，像多人合诵，“你父亲也说过这话。”
沈砚往前一步：“他死前最后一句，是‘文统可篡，文心不可伪’。”
陆九渊突然大笑，笑声中，他整张脸崩裂，紫纹如藤蔓炸出，缠住座椅，缠住梁柱，缠向沈砚咽喉。
裴无咎动了。
白玉笔划破空气，笔尖文光炸开，将紫纹斩断。他跃至沈砚身侧，冷声道：“你拖住他，我破巢。”
沈砚没应，只将玉片按在地面。玉与地纹共鸣，整座大殿微微震颤。他闭眼，识海中启明浮现三行字：
【当前最优解：双文心共振，频率匹配源纹核心】
【潜在变数：陆九渊为母巢节点，其余长老为分端】
【代价提示：神魂负荷超限，可能永久性损伤】
他睁开眼，血从耳角渗出。
“来。”他对裴无咎说。
裴无咎点头，白玉笔竖立胸前，九品文心光华大作。沈砚咬破舌尖，血喷在玉片上，玉面裂纹骤亮，启明推演结果顺着血液流入地面。
两股文心之力在殿中交汇，形成环形波纹。波纹扫过长老席，九人同时抬头，皮肤下紫纹暴动，纷纷撕裂身躯，化作紫潮扑来。
紫潮如活物，分作九股，绕开文光，直扑二人后心。
谢昭残策横展，策文成网，拦下三股。其余六股撞上共振场，却未被震散，反而吸附其上，顺着文光逆流而上。
“它在学习！”谢昭厉声道。
沈砚瞳孔一缩。启明冷光再闪：
【修正：源纹具备自主进化能力】
【建议：注入逻辑悖论，使其自噬】
【代价提示：需以神魂为引，风险极高】
他抬手，将玉片狠狠插入心口下方三寸。
不是刺穿，而是嵌入。玉与心口旧伤吻合，瞬间吸收大量血液。他低喝：“裴无咎，文心再提三成！”
裴无咎皱眉：“你会死。”
“那就快点。”沈砚冷笑，“我算过了。”
白玉笔光华暴涨，文心之力推向极限。沈砚借痛觉稳住意识，将启明推演的悖论编码注入共振场——一段自相矛盾的文道律令：“真伪同源，然伪不可承真；若伪承真，则真即伪。”
紫潮猛地一滞。
紧接着，所有紫纹开始扭曲、抽搐。分端长老体内的源纹率先爆裂，化作紫火焚烧自身。陆九渊发出非人嘶吼，紫纹从七窍喷出，却在半空被无形之力绞碎。
“不——”他咆哮，“文道必须由精英执掌！凡人不配！”
沈砚一步步走向他，胸口玉片血光流转。
“你说错了。”他声音极轻，“文道从不属于谁。它只属于——写它的人。”
最后一字落下，共振场轰然炸开。
陆九渊的躯体从内而外崩解，皮肉化水，骨骼粉碎，紫液如雨洒落。其余长老相继倒地，化作一滩滩冒着腥气的紫水。
大殿死寂。
裴无咎收笔，衣袖尽裂，单膝点地喘息。谢昭收策，指尖微颤。
沈砚站在原地，玉片仍嵌在胸口，血顺着衣角滴落。他抬手，抹去脸上血污，看向墙上《文道正统图》。
画中“陆九渊”之名正在消失，被紫痕缓缓吞噬。
风从殿外吹入，卷起残卷与灰烬。谢昭站在门口，残策卷住最后一缕黑烟。
裴无咎站起身，望向满地紫水，声音冷得像冰。
“文正阁……已非昔日文正阁。”
沈砚没回应。他拔出玉片，血涌而出，却笑了。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染血的玉牌。
玉牌背面，紫痕虽死，却留下一道新纹——像是一把钥匙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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