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走出审堂时，天光尚未大亮。他额角的血痕已凝成暗红，眼前仍浮着重影，像有两片碎裂的夜压在瞳孔上。启明在识海微闪，三行古篆浮现：【神魂未稳，慎用推演】。他没理会，脚步未停，直往文心塔去。
陆九渊那句“这局，是谁先下的”在他脑中反复回荡，如一根刺扎进骨缝。交令不认罪，不是败退，是退入更深的局。他必须追，趁对方还未收网。
塔底入口，紫气如雾，残余的源纹波动在石壁间游走，像垂死的蛇。裴无咎立于碑前，白玉笔轻点地面，文心九品的威压缓缓压制乱流。他未回头，只将半块晶片抛出，划过一道冷光。
“在长老密室找到的。”他说，“你那块，能拼上吗？”
沈砚接住碎片，边缘锋利，割得掌心微痛。材质非金非玉，内里有极细的纹路流转，与他怀中那块同源。他刚要开口，暗处风动，谢昭自阴影走出，墨衣无尘，残策垂于腰侧。
“两位若再耗一刻，”她声音清冷，“京城上空的紫象又要涨三分。”
她摊开手，第三块碎片静静躺在掌心，裂痕与前两块恰好吻合。
三人对峙于塔底，三股文心悄然交汇，又彼此戒备。沈砚盯着三块碎片，启明未动，识海沉寂——它也在等。
“现在，”谢昭将碎片置于中央石台，“是算账的时候，还是……找路的时候？”
沈砚没答。他以指尖划破掌心，血滴落在碎片接缝处，瞬间被吸收。裴无咎白玉笔轻点，文气如丝，缠绕其上。谢昭残策一挥，符纹成阵，镇压杂息。
三股力量同时注入。
刹那间，紫光暴涨，碎片自行旋转，拼合成完整圆环。一道古篆浮现，仅八字：**源纹三千，其三在‘断龙崖’**。
光纹一闪即逝，碎片复归黯淡，如死物。
沈砚眉心剧痛，启明终于回应，冷光浮现三行：
【源纹三现，危机升级】
【潜在变数：文心塔基座共振频率异常】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风险增至六成】
他闭眼，识海中似有倒计时轮廓一闪而过，未及细看，已消散。
“断龙崖？”裴无咎皱眉，“历代文宗禁地，碑文有训：‘龙断则道崩，崖裂则文灭’。你真信这残纹指引？”
“我不信纹，”沈砚睁眼，目光如刃，“我信陆九渊最后一句话——他不是棋手。”
他顿了顿：“若这局有人先下，那源头，必在断龙崖。”
裴无咎沉默片刻，忽然道：“前朝文宗，皆葬于彼处。若源纹与文道初启有关……或许，那里藏着真正的‘源典’。”
谢昭指尖轻抚残策：“但伪纹扩散未止。昨夜，西城学宫两名学子文心暴走，症状与宿主相同。若我们离开，京城恐成死城。”
“你去查。”沈砚说，“三日内，各大学宫文心波动、弟子异动、任何异常文气轨迹，全部归拢。”
谢昭抬眼：“你信我能查清？”
“你若查不清，”他声音冷，“就没人能。”
她没笑，也没反驳，只将残策收回袖中，转身欲走。
“谢昭。”沈砚忽然开口。
她脚步未停，只侧首。
“别在断龙崖……等我太久。”
她身形微滞，随即消失在通道尽头。
塔底重归寂静，只剩紫气游走，如残魂低语。
裴无咎盯着那三块碎片，忽然道：“你不怕这是陷阱？陆九渊故意留下线索，引你入死地？”
“怕。”沈砚将碎片收起，“但我更怕——等我想通一切时，已无人可救。”
他抬头，望向塔顶深处。文心塔共九层，最底层为源纹封印之所，此刻，地面阵纹微微震颤，频率极低，几乎不可察。
启明再度浮现：
【当前最优解：启动塔底溯源阵】
【潜在变数：阵眼与断龙崖存在隐性共鸣】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短暂失语】
沈砚没犹豫，掌心贴地，文心刺入阵眼。
刹那，塔底轰鸣，地面裂开细纹，一道幽光自缝隙升起，映出模糊投影——三座山峰环抱一崖，崖下有碑，碑文残缺，唯余“断”字一角。
裴无咎瞳孔微缩：“这是……前朝葬龙图。”
投影一闪即灭，阵光消散。沈砚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嘴角却扬起。
“不是陷阱。”他说，“是钥匙。”
裴无咎盯着他：“你早知道会这样？”
“我不知道。”沈砚抹去血迹，“但我算过——若文道有始，必有终；若有终，必有迹。断龙崖不是终点，是起点。”
他抬头，目光穿透石顶，似已望见那片禁地。
“我们得去。”
裴无咎沉默良久，终于抬起白玉笔，笔尖轻点地面，文心九品之力缓缓注入塔基。
“若你真要重启文道，”他说，“我不会拦你。”
沈砚看了他一眼：“但你会试。”
“对。”裴无咎点头，“若你走的是陆九渊的路，我会亲手——”
话未说完，塔底骤震，地面裂纹扩张，一道紫线自深处蔓延，直冲三人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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