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手掌还按在残碑上,血顺着“断”字裂痕渗入石缝。那三行倒影早已消散,可字迹烙在他识海深处,像三根钉子扎进天灵。他没动,谢昭与裴无咎也没动。空气凝滞,仿佛连呼吸都会惊动什么。
碑面忽然震颤,紫光退去,一道由光纹铺就的长廊自裂缝中延伸而出,笔直通向幽深。光纹流转,似有古文在其中沉浮,却又看不真切。
“走。”沈砚松开手,袖口一抹血痕甩落在地。
谢昭皱眉:“你神魂已裂,再动推演,便是自焚。”
“那就烧干净些。”他迈步踏上光纹,足下泛起涟漪,整条长廊随之轻颤。
裴无咎冷眼旁观,白玉笔横于臂前:“此地非试炼,是审判。历代文宗虚影藏于长廊,谁破其道,谁得前行。”
“那就让他们一个个出来。”沈砚声音不高,却像刀劈进石,“我父被诛,族被灭,书被焚,名被抹——今日,我要他们亲口承认,那不是正统,是篡改。”
第一道虚影浮现于长廊中段,古儒袍加身,面容模糊,声如钟鸣:“文道以礼为基,以序为纲。尔寒门出身,无师承,无谱系,逆流而上,岂非乱世之始?”
沈砚不答。识海中,启明浮现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以“礼崩乐坏”史实反诘】
【潜在变数:虚影可引动心象回响】
【代价提示:右眼视神经将断裂】
他抬手抹过右眼,指尖带血。下一瞬,提笔于虚空书三字:“礼能止战?”
笔落刹那,光纹长廊震动,三问如刀劈出:
“周礼完备,何来春秋五百战?汉礼昌隆,何来赤地三千里?若礼可治世,今日边军三十万孤魂,可是礼祭?”
虚影僵住,袍袖无风自动。
沈砚再进一步:“你说礼为基,可三代帝王崩礼于前,文正阁篡书于后。你说序为纲,可北城七学子文心被夺,只因出身寒微。礼在哪?序在哪?”
虚影猛然震颤,口中古音未落,身形已如沙崩解。
长廊前移十步,两侧石壁浮现一行被涂抹的史文:“礼崩于三帝,乐坏于文正。”字迹斑驳,却清晰可辨。
谢昭瞳孔微缩:“这是……被删的《礼纪残卷》内容。”
裴无咎低语:“他们抹去了三次礼制崩塌的记录。”
沈砚没回头。他右眼视野已模糊,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光纹上,瞬间被吸收。
第二道虚影现身,声如洪钟:“文心通明者方配执笔!寒门无学,何来文心?尔父沈渊,逆天改命,终遭天谴,岂非天道昭昭?”
识海中,启明再显:
【当前最优解:以“文心测评”数据反证】
【潜在变数:虚影可引动血脉共鸣】
【代价提示:声带将永久损伤】
沈砚冷笑,声音却未低:“若世族天生通文,为何府学测评中,九品文心者七成出自寒门?若文心可世袭,为何陆九渊三代子弟,无一过七品?”
虚影怒斥:“竖子妄言!”
“我再问你。”沈砚逼近一步,声如裂帛,“若正统可世袭,今日之帝,可是真龙?若血脉定乾坤,你脚下这长廊,为何认的是血,不是姓?”
虚影轰然一震,面容扭曲:“你……你竟敢——”
“我敢。”沈砚一字一顿,“因为我父的血,就洒在这条道上。你们删史、篡典、灭口,可删不掉寒门子弟的笔锋,抹不掉百姓心中的公道。”
虚影怒吼未尽,身形炸裂,化作光点四散。
长廊再进,石壁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页残卷:“三帝非真,伪统篡位。”字迹与《正统录》笔法一致,却加盖了“禁毁”朱印。
谢昭疾步上前:“这是前朝《文牒录》原本,被文正阁列为禁书。”
裴无咎盯着那页残卷,声音低沉:“他们连帝王正统都敢改。”
沈砚喉间一甜,强行咽下。他知道,声带已断。可他不能停。
第三道虚影现身,衣袖翻飞,声震长廊:“文道非私器,然亦非凡人可掌!唯有世族累世修文,方可执笔定乾坤!你以诡道破局,以邪术逆命,岂配言文?”
识海中,启明浮现最后提示:
【当前最优解:以“文正阁寄生”事实反噬】
【潜在变数:虚影可引动文脉反扑】
【代价提示:左耳将永久失聪】
沈砚抹去嘴角血丝,抬眼直视虚影。
“我有三问。”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钉。
“若世族可掌文道,为何文正阁长老皆被伪源纹寄生?若世族真为正统,为何三代文牒皆有篡改痕迹?若文道当由精英执掌,今日百姓流离,可是你们写的策论?”
虚影踉跄后退,衣袖崩解:“后生……可畏……”
“我不是后生。”沈砚踏前一步,血足印烙在光纹上,“我是被你们抹去的名字,是被烧毁的策论,是三十年来,第一个敢说‘你们错了’的人。”
虚影轰然溃散。
长廊尽头,光纹凝聚成一道门,门上浮现新字:“文统篡改,始于三帝。”
谢昭快步上前,残策一展:“文道不灭,在于存真。”
裴无咎白玉笔点地,文心共鸣:“我虽为世族,却知此统非正。”
二人气息与沈砚残存神魂共振,长廊光纹稳定,篡改痕迹不再修复,永久定格。
启明冷光微闪:
【长廊认可度:67%】
【潜在变数:文正阁残党正逼近】
沈砚站在门前,血从耳道流出,左耳已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抬手,指尖触上门扉。
门未开。
可他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三帝之伪,文正之罪,源纹之源。
他的手指刚压上门心,长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玉符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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