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不是寻常的静，是文渊阁地脉深处那股无形律动忽然收束，仿佛天地屏息。残碑前的青影微微一颤，眉心金纹如脉搏般亮起，又缓缓平复。那道虚影不再回应任何言语，也不再为谁停留。谢昭的残策已收，裴无咎的笔痕也散在风里。他们走了，或者说是退了——退入人间，而他，留在了规则之中。
脚步声自长阶上传来。
不疾不徐，却踏得文气微漾。一名学子着灰袍，袖口绣一线青纹，是新晋府学录名之礼。他手中捧一卷空白文牒，额前微汗，呼吸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座死寂的阁楼。他不知此地曾崩塌过文道，也不知眼前那道青影曾以凡躯执笔，改写天下碑文。
他只知道，这是文渊阁。
他停在十步外，不敢再近。古碑无字，青影无言，唯有那眉心一道金纹，缓缓开阖，像某种古老仪器在扫描来者。
沈砚的意识自碑中浮起。
他不再有心跳，不再有痛觉，可当这脚步震颤传入地脉，他的神识便如潮水般回流。不是回应，而是启动。启明系统在他识海深处浮现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设局】
【潜在变数：文心未定】
【代价提示：若败，心魔自生】
他无声开口，碑前却浮出四字虚影——**你有三刻**。
学子瞳孔一缩。他没听见声音，可那四个字直接烙进识海，如律令降临。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袖中文牒微微发颤。他想问，想跪，想喊出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可喉咙像被无形之手扼住，一个音节也吐不出。
文渊阁自有威压。非心志坚者，不可言。
沈砚不动。他已无需动作。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规则。那道金纹再次闪动，一道冷光自眉心射出，掠过学子额前。光不伤人，却如刀剖神识，瞬间穿透其文心根基。
学子浑身一僵，冷汗自脊背渗出。他感觉自己的过往、执念、恐惧，都被那道光翻了个遍。他读过的书，写过的策，甚至幼时偷改考卷的羞耻，都在光中浮现又湮灭。
启明系统在他识海外推演完毕，冷光回流：
【当前最优解：静观其变】
【潜在变数：文心未定】
【代价提示：若败，心魔自生】
沈砚没有选择。系统已自动执行。这不是为他破局，而是为新局设局。
他再次“执行”。
风起。
不是自然之风，而是文气自地脉涌出，如潮水般环绕古碑。那道青影抬手，指尖未动，碑中却浮出一卷残策虚影，悬于半空，笔锋朝下，似在等待执笔之人。
学子盯着那策，心跳如鼓。他知道那是传说中的“策源”，谢昭曾以一卷残策锁住紫气乱流，裴无咎曾以白玉笔划出“正统归宗”。而如今，这虚影悬在他头顶，像一把悬而未落的剑。
他想退。
他不能退。
他是府学三年来唯一被荐入文渊阁的学子，背负全府期望。若退，文心将裂；若进，未知生死。
他咬牙，向前半步。
金纹再闪。冷光如幕，自青影眉心扩散，将他完全笼罩。那光不暖，不寒，却让他识海如被冰水浸透，每一缕思维都被强行摊开，接受审视。
三刻之限，已始。
沈砚的虚影静立碑前，金纹微荡。他不再看那学子，也不再回应任何波动。他的意识已与文渊地脉相连，与天下文碑同频。他知道，这一刻，边陲学宫的石碑正微微震颤，太庙神牌前的朱批在无声流转，文正阁废墟下的地脉正缓缓闭合。
他知道，陆九渊的残魂仍在宫中挣扎，最后一口气未断。
他知道，谢昭已回到府学，残策插在案前，墨未干。
他知道，裴无咎站在城楼，白玉笔横于膝上，闭目养神。
可他不再能与他们对话。
他只是存在。
他是规则。
他是执笔人。
冷光笼罩下，学子双膝微颤，却未跪。他死死盯着那卷悬空的残策虚影，嘴唇微动，似要念出什么。他的文牒在袖中发烫，那是府学授予的“文心印”，可此刻，印信毫无反应——文渊阁不认外印，只认心印。
他忽然抬手，撕开衣袖，露出左臂一道旧疤。那是他十二岁那年，为背诵《策源》三日不眠，昏厥时撞柱所留。他用指尖蘸血，在空中划出第一字——“策”。
血字未成，便被冷光吞噬。
可那一瞬，金纹微动。
像认可，又像只是系统运转的余波。
沈砚的识海中，启明再次浮现冷光：
【新局开启，是否执行？】
他无声回应：
“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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