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割在脸上,像砂纸磨过旧伤。李衡一步踏出府学巷口,掌心的玉牌已被汗水浸透,边缘压进皮肉,留下四道深痕。他没回头,身后三名执事的脚步在石板上拖出迟疑的节奏,最终停在藏书阁的铜符前。
归舍途中无灯。他靠墙缓行,左手拇指反复摩挲玉牌上的刻痕。“塔底见”三字的笔锋走势,与谢昭那夜递来的残稿如出一辙。但他没时间深想。双眼仍是一片漆黑,神识深处残留着碎纸咽下的腥涩,耳边却浮起父亲虚影的最后一句:“你若为复仇而启塔底,终将重蹈我的覆辙。”
他停下,靠柱喘息。袖中笔记突然发烫,识海裂开,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静守待变】
【潜在变数:监视者非文正阁】
【代价提示:拖延将触发塔底封印】
他闭眼,将玉牌塞入怀中。再睁时,已换步疾行。指尖在袖口一抹,火折子滑入指缝。他知道,明日文心测评,必有人动手段。
——世家子弟从不讲理,只讲“规矩”。
天未亮,测评场已聚满人。青石台中央立着一方墨岩,名“文心石”,能映照学子文心品级。九品为顶,一品为末。寒门子弟十年苦读,往往止步六品,能入五品者凤毛麟角。
李衡站在队列末尾,双目无光,却能听见四周窃语。
“那不是昨夜在藏书阁装瞎的李衡?”
“听说他吞了禁卷,文心已损。”
“赵衡师兄说,今日要让他‘文心污秽,永不得品’。”
他不动声色。掌心轻触袖中火折,温热仍在。
轮到他时,场中骤静。考官冷眼扫来:“盲者亦可参评?”
“可。”一道清冷声自高台传来。裴无咎立于檐下,白衣未动,白玉笔垂于袖侧,“文心不赖目视。”
考官闭嘴。李衡缓步上前,右手抬起,缓缓覆上文心石。
指尖触石刹那,一股黏腻感自石面传来。
——有粉。
他神识微动,系统冷光再闪:
【当前最优解:火燃浊气】
【潜在变数:考官偏执】
【代价提示:灼伤掌心】
他不语,右手未撤,左手却已引火折划出。
“嗤——”
火焰腾起,舔上石面。
刹那间,文心石爆发出刺目紫光,如毒蛇盘绕升空。考官怒喝:“文心污秽!此子心术不正,当逐出府学!”
全场哗然。
李衡却笑了。
他将右手死死按在石上,任火焰吞噬粉末。紫光在火中扭曲、翻腾,忽然“轰”地一声,转为赤红,如熔铁沸腾,直冲云霄。
九道光环自石中迸发,层层叠叠,破空而上。
“这……这不可能!”考官踉跄后退,“浊气遇火当化黑烟,怎会……怎会凝成九品文心象?!”
全场死寂。
李衡缓缓收手。掌心皮开肉绽,焦黑滴血,落在石面,竟与光纹融为一体。
他低头,声音沙哑:“浊气本非污物,只是被你们用错了地方。”
高台阴影里,谢昭倚柱而立,墨衣未动。她看着那九道光环,唇角微扬,转身离去。
考官仍僵在原地。他不敢信眼前所见——文心石千年未现九品,竟在今日,由一个盲眼寒门子,以火焚污粉之法,硬生生“烧”了出来。
“九……九品?”有人颤声开口。
“他烧的是浊气粉?”另一人低呼,“那不是世家用来陷害对手的‘污心引’?”
“可浊气粉遇火即毁,怎会反升九品?”
“除非……”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除非他早知其性,故意引火炼化——将污秽,炼成了道基。”
李衡站在石前,血手垂落。他看不见九品光环,却能听见风停、人噤、心跳如鼓。
他知道,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浊气。
更是规矩。
袖中笔记再度发烫,识海裂开,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顺势立威】
【潜在变数:赵衡将动杀机】
【代价提示:文心将承反噬】
他闭眼,将火折残杆捏碎。
“李衡!”考官终于回神,厉声喝道,“你以邪火干扰测评,纵得九品,亦为伪品!”
李衡抬头,空洞双目直指对方:“那你告诉我——文心石认的是火,还是心?”
考官语塞。
“若心不正,火再纯,也映不出光。”他缓缓抬手,焦黑掌心对天,“若心正,浊气亦可成道。你不敢认,是因为你们——早就忘了文心为何而生。”
风起,九品光环未散,反而凝得更实。
远处钟楼传来三响。
他转身,一步步走下石台。每一步,掌心裂肉,血滴落地,却无人敢拦。
行至场外,他忽顿步。
袖中笔记滚烫如烧,系统最后一闪:
【潜在变数:塔底封印已动】
他抬手,从怀中取出裴无咎的玉牌。边缘已被掌心血浸透,三个字模糊不清。
他没再看,将玉牌握紧,朝文心塔方向走去。
血滴在石阶上,一阶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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