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石阶上砸出一个个暗点。
李衡没停。左手指节抵着墙,掌心压着裴无咎的玉牌,每一步都踩在疼痛的节奏上。右眼仍盲,左眼只能分辨光暗,眼前是模糊的紫晕,像雾中浸了墨的灯。他记得这塔——七层回廊,三层铁门,九十九级台阶。可今夜,台阶数不对。多出七级,少了一道锁。
玉牌忽然发烫。
他顿住,识海裂开,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沿东侧第三回廊下行】
【潜在变数:塔顶有人监控】
【代价提示:接触逆流源纹,神魂撕裂风险×2】
他咬牙,转向东侧。指尖划过石壁,触到一道冷铁门缝。门内渗出紫光,低频嗡鸣如虫群啃骨。他推门,铁锈簌簌落下,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里面没有灯。
只有悬浮的残损文心,数十枚,如灰烬般漂浮在半空。每一枚都被紫色源纹缠绕,纹路如活蛇,缓缓绞紧,将文心一寸寸碾成飞灰。灰烬落地,无声无息。
李衡后退半步。
识海剧痛,启明再次浮现:
【当前最优解:静观其变】
【潜在变数:逆流源纹具意识】
【代价提示:接触即反噬】
他没动。目光扫过地面,一块未燃尽的文心残渣嵌在石缝里,边缘泛着微弱的金纹。那是真文心的痕迹——不是伪造,不是篡改,是被吞噬前最后的挣扎。
他蹲下,右手焦伤未愈,指尖刚触到残渣。
紫纹暴起。
如蛇扑颈,直冲咽喉。他猛仰头,纹路擦过喉结,割开一道血口。腥味冲鼻,他顺势翻滚,背撞石壁,残渣已滑入袖中。
头顶,铁门轰然闭合。
震得尘灰簌落。他靠墙喘息,左肩三道深痕正渗血,滴在脚边石碑上。碑面原本无字,血落处,凹槽微亮,似有纹路将启。
上方传来脚步声。
不急不缓,踏在铁阶上,节奏清晰。白衣人影立于塔顶栏杆处,俯视而下。是裴无咎。
“李衡。”他声音冷,“可知文心塔真相?”
李衡抬脸,空洞双眼直视上方:“若不知,我又怎会来?”
话音未落,地面紫纹暴起,凝成利爪,直抓心口。他侧身闪避,左臂再添两道裂口,血溅碑面。碑文微亮,一道裂痕自中心蔓延。
裴无咎未动。
“你父亲当年,也站在这里。”他说,“他说,文道不该有锁。”
李衡冷笑:“所以他被诛九族。”
“因为他触了不该触的东西。”裴无咎目光落在那碑上,“你以为你在查文统篡改?不,你在唤醒它。”
李衡不答。右手缓缓探入袖中,握住残渣。识海剧痛再起,启明第三次浮现:
【当前最优解:触碑启封】
【潜在变数:封印即陷阱】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不可逆】
他闭眼,神魂如被刀绞。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不是幻觉,是记忆深处的回响:“衡儿,文道非私器……切记。”
他睁眼,嘴角微扬:“三刻……够了。”
抬手,将残渣按入碑心凹槽。
紫光暴涨。
整座塔底震动,悬浮的文心残片齐齐转向碑面,源纹如潮退般回缩,缠绕碑身,形成一道螺旋纹路。碑面裂开一线,幽光透出,内藏一卷玉简,半露在外。
裴无咎眉头微皱。
“你早知道?”他问。
“不知道。”李衡喘息,“但我知道,你不杀我,是因为你需要我打开它。”
“然后呢?”裴无咎声音冷,“你以为你能活着带出真相?”
“我不需要带出。”李衡抹去嘴角血迹,“我只需要写出来。”
裴无咎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白玉笔出袖,笔尖点向塔顶符阵。
“那你最好快点。”他说,“符阵撑不了三刻。”
李衡不语。左手已摸出谢昭给的抄本,撕下一页,铺在石上。右手颤抖,蘸血为墨,开始书写。
第一句:“文心塔底,非试炼之所,乃清洗之地。”
血字浮现,碑光微颤。
第二句:“源纹非天授,乃人为编码,可逆向重构。”
紫纹躁动,如蛇群受惊。
第三句:“文统三帝,非真承,乃伪续。其源在——”
笔尖顿住。
他抬头,看见裴无咎已跃下塔顶,白衣如雪,落于碑前。白玉笔横于胸前,文气未动,杀意已至。
“到这里就够了。”裴无咎说,“剩下的,不该由你写。”
李衡不退。血继续滴落,滴在抄本上,晕开最后一个字。
他笑了。
“你拦得住我。”他说,“但你拦不住逻辑。”
裴无咎抬笔。
笔尖未落。
地面紫纹突然暴起,不攻李衡,反缠裴无咎手腕。他瞳孔一缩,文气冲出,震断纹路。可就在那一瞬,李衡已将抄本残页塞入碑缝。
碑光大盛。
玉简全露,其上刻着三个古字,幽光流转。
裴无咎盯着那字,脸色骤变。
“你疯了。”他低声道,“这是重启的钥匙。”
李衡靠碑而坐,神魂剧痛如裂。他抬手,抹去脸上血污,声音沙哑:
“不是重启。”他说,“是纠正。”
裴无咎看着他,忽然冷笑:“你以为你赢了?陆九渊在上面等着你。整个文正阁,都在等你把真相带出来。”
“我知道。”李衡闭眼,“所以我不会带出来。”
他抬起左手,将抄本最后一页,按在碑心。
血渗入纹路,碑面轰然闭合,玉简没入其中。整座塔底陷入黑暗。
只有他指尖,还残留着血迹。
裴无咎站在原地,白玉笔垂下。
片刻后,他转身,走向铁门。
门未锁。
他推门而出,风卷衣角。
塔内,李衡靠碑喘息,识海中,启明最后一次浮现:
【当前最优解:静待天明】
【潜在变数:裴无咎未上报】
【代价提示:失明延长半日】
他没看。只是将右手贴上碑面,低声说:
“爸,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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