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指尖滴在石阶上，一阶一滴，像一串无声的计时。
李衡靠墙站起，左眼视野里浮着血雾，右眼仍是一片死黑。他左手按在心口，墨玉镇纸贴着皮肤发烫，压着那股游走的紫纹余毒。每走一步，肋骨深处就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仿佛有根铁丝在体内来回拉扯。
宫门外，黄衣太监捧旨候着，见他踉跄而来，眉梢微挑。
“李衡，辰时已至。”
他没应声，只将镇纸往怀里塞了塞，右手探入袖中，指尖触到那片冰凉的源纹残片——昨夜从碑缝里抠出的，刻着“篡统”二字。血迹干涸在边缘，像一道封印。
太监冷声道：“金殿策问，陛下亲临。你若失仪，立斩不赦。”
李衡抬脚跨过门槛，声音哑得像砂石磨地：“那就斩。”
殿前九百步，他走得极慢，却一步未停。两侧文武肃立，目光如钉。有人冷笑，有人皱眉，更多人沉默。文正阁陆九渊之徒站在前列，袍角绣着金线云纹，袖中手紧攥玉简，指节发白。
金殿高阔，蟠龙柱撑起穹顶，日光从雕窗斜射而下，照在御座前那方白玉策案上。
皇帝端坐，目光沉静。
“李衡。”
“臣在。”
“你言‘文道非私器’，三朝文牒可查，祖制昭然，你有何据？”
满殿寂静。文心塔底那行“文正篡统，三帝非真”的碑文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启明系统的冷光覆盖：
【当前最优解：以碎片为引，逼宫太庙神牌】
【潜在变数：皇帝忌讳祖制动摇】
【代价提示：若失败，当场褫夺文籍】
他闭眼，再睁，仅存的左眼直视御座：“陛下若不信，不妨查太庙‘三帝神牌’——其上源纹频率，与前朝玉牒不符。”
此言一出，殿内骤然一紧。
陆九渊之徒猛地抬头，厉声喝道：“狂生！太庙神牌乃国之重器，岂容你以臆测亵渎先帝？”
李衡不答，只缓缓从袖中取出那片源纹残片，托于掌心。紫光微闪，残纹如活蛇盘绕，隐隐浮现“篡统”二字。
“此物出自文心塔底，乃前朝遗存。塔中数十文心被吞噬成灰，皆因不肯改史。若陛下不信，可召太庙礼官，当场比对神牌源纹波频——若一致，则臣妄言，愿受五刑。”
皇帝未动，指尖轻叩案沿。
三息。
“准。”
群臣哗然。陆九渊之徒欲再言，却被身旁老臣按住肩膀。
太庙礼官被召入殿，颤巍巍捧出一方青铜匣。开启时，三块神牌并列而出，其上源纹泛着淡金光晕，如呼吸般脉动。
礼官取出测纹仪，铜管对接神牌，指针微颤，数值浮现。
李衡从怀中取出另一具测纹仪——谢昭昨夜塞给他的，说是“前朝工部遗物，能读真纹”。他将仪器对准源纹残片，按下启动钮。
两仪数值并列。
金纹：372赫
紫纹：509赫
差值逾三成。
礼官脸色惨白，扑通跪地：“这……这不可能！神牌源纹百年未变，怎会……”
殿内死寂。
陆九渊之徒双目赤红，怒指李衡：“妖术！定是这寒门竖子动了手脚！”
李衡冷笑：“那你敢不敢，当场拆解测纹仪？”
对方语塞。
皇帝终于起身，目光如刀：“裴无咎。”
白衣身影从文臣列中走出，白玉笔垂于袖侧。
“臣在。”
“你观之，何解？”
裴无咎缓步上前，目光扫过两仪数值，又落向李衡手中残片。片刻，他抬手，白玉笔轻叩玉阶，声如裂帛：
“陛下，臣请重启文统审查。”
全殿哗然。
陆九渊之徒怒极反笑：“裴首席！你也要颠覆祖制？！”
裴无咎不答，只冷冷看向李衡：“你说的……我父亲也说过。”
李衡一怔。
“‘文道不该有锁’。”裴无咎声音低沉，“他死前最后一句话。”
他转向御座，单膝触地：“臣愿以文心为誓，彻查三朝文牒、太庙神牌、文心塔录。若查无实据，臣自废文心，永黜太学。”
皇帝沉默良久，终抬手：“准。”
诏书即刻拟就，加盖玉玺，交由礼部督办。
李衡站在阶下，左眼血泪未干，残片在掌心发烫。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陆九渊不会坐以待毙，文正阁的刀，早已悬在头顶。
启明系统最后一次浮现：
【当前最优解：静待审查】
【潜在变数：文正阁将灭口】
【代价提示：下次推演，或失右耳】
他闭目，轻笑：“执行。”
殿外风起，卷着灰烬掠过宫墙。
裴无咎收笔入袖，转身欲离。
李衡忽然开口：“那夜塔底，你若不出手，我会死。”
裴无咎脚步未停：“你若死了，谁来写这新文道？”
话落，人已远去。
李衡立于殿心，手中残片微光隐没。他未胜，但已撕开铁幕一角。
远处宫门缓缓闭合，一道黑影贴墙而行，袖中寒光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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