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的手指在枯叶背面摩挲，墨迹斑驳，却清晰得像刀刻进骨缝。他没说话，只是将叶片轻轻压在石台边缘那道刻痕上。叶脉与石纹咬合，残字拼成一句完整指引：“第四碑，藏于迷雾森林断碑谷底。”
石台中央的凹槽里，三块源纹碎片正微微震颤，彼此排斥如仇敌。李衡咬牙，指尖逼出一滴血，落于主碑槽。血珠滚过裂痕，渗入纹路，整座石台嗡鸣一声，紫光从缝隙中溢出，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强行压制。
沈砚站在三步外，双目紧闭，额角青筋跳动。识海中，启明冷光浮现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以文心频率逆向校准】
【潜在变数：碎片能量波动将引发塔底反噬】
【代价提示：神魂裂纹扩散至左额】
他睁眼，声音低而稳：“裴无咎，引文心剑为导，接我左侧脉络。”
裴无咎未动，白玉笔横于胸前，目光冷锐：“你凭什么认定这不是陷阱？文正阁若真藏了第四碑，怎会任其暴露在断碑谷？”
“因为它不是藏。”沈砚抬手，指向李衡手中枯叶，“是遗弃。他们不要的真相，才最真实。”
李衡冷笑，将枯叶拍在石台上：“我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一只，但脑子没坏。他们昨夜想烧档案，是因为怕这段话成真——‘文正篡统，三帝非真’。若只是假局，何必动刀？”
裴无咎瞳孔微缩。他缓缓抬手，白玉笔轻点自己心口，一道文光自胸中涌出，化作细流，缠上笔身。他一步上前，笔尖抵住沈砚左肩。
剧痛炸开。
沈砚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未退半步。他左手结印，右手五指虚压三块碎片上方。启明再闪：
【频率校准中】
【反噬倒计时：七息】
【建议终止】
“执行。”他吐出两字，声音如铁。
碎片骤然共鸣，紫光暴涨，塔底石壁震颤，尘灰簌簌落下。三块残片缓缓旋转，边缘咬合，咔的一声嵌入第四块预留的空槽。整座石台亮起幽蓝纹路，如活脉搏动。
一行小字浮现空中，虚悬于四块拼合的碎片之上：
“源纹三千，其四在‘迷雾森林’。”
李衡靠墙喘息，左耳空荡，右眼无光，却仍死死盯着那行字。他喃喃：“三千？这才第四块……我们找的不是证据，是钥匙。”
沈砚踉跄后退两步，扶住石台边缘。他额角裂开一道细纹，血缓缓渗出，像蛛网蔓延。神魂撕裂的痛楚如潮水退去，留下干涸的河床。
裴无咎收笔，袖口染血。他盯着那行字，忽然道：“断碑谷不是寻常之地。百年前，三位文宗死于其中，尸骨无存。后来朝廷封禁，列为禁地。”
“所以他们才把第四碑埋在那里。”沈砚抹去额血，“真东西，从不怕人看，怕的是被遗忘。”
李衡抬手，从怀中取出谢昭所赠的墨玉镇纸。它已黯淡无光，表面布满细裂。他将它放在石台边缘，低声道：“这东西还能压一次紫纹，但下次……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站住。”
“你不去了。”沈砚说。
“你说什么？”李衡猛地抬头。
“你已立首功。”沈砚目光平静，“接下来的路，不是取证，是闯阵。你现在的状态，进森林走不出十里。”
“那谁去？”李衡声音发紧。
“我。”沈砚看向裴无咎，“你护行。”
裴无咎冷笑：“你连站都快站不稳，还想闯断碑谷？”
“我有启明。”沈砚抬手，指尖划过石台纹路，“它不会让我死。”
“但它会让你疯。”裴无咎盯着他额角的血纹，“你神魂已裂，再推演一次，可能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
沈砚不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他知道裴无咎说得对。可他知道，有些局，只能他去破。
石台上的字迹开始模糊，碎片光芒渐弱。就在此时，一道墨色身影自塔底暗道缓步而出。
谢昭。
她未穿深衣，只着一袭窄袖黑袍，腰间残策轻垂，发间玉簪未动。脚步无声，却让整个密室的空气都沉了一寸。
她走到石台前，目光扫过四块拼合的碎片，又落在李衡失聪的左耳上，眉头微蹙。
“你们决定了？”她问。
“决定了。”沈砚答。
“沈砚主推演，我护行，李衡留守。”裴无咎补充。
谢昭点头，抬手将残策按在石台中央。策页翻动，墨迹流转，竟与源纹产生微弱共鸣。她低声道：“迷雾森林不是死地，是活局。它会吞人，也会吐真。但进去的人，必须带着‘问题’，否则连路都看不见。”
“什么问题？”李衡问。
“你为何而来。”谢昭看着他，“若答不出，森林不会放你过去。”
沈砚闭眼，识海中启明再闪：
【源纹四现，文道将崩】
三行古篆浮现又消散，如同命运的倒计时。
他睁眼，声音冷而清晰：“我的问题是——谁写了最初的文？”
谢昭眸光微动。
裴无咎冷笑：“狂妄。”
“但你是对的。”谢昭收回残策，“迷雾森林只认一个问题的答案。你们能进去，但未必能出来。”
她转身，黑袍拂过石台，留下一句：“明日寅时，城西枯井见。别迟到。”
脚步声远去。
密室重归寂静。四块碎片的光彻底熄灭，唯有石台上那行小字仍在，如刻入时空：
“源纹三千，其四在‘迷雾森林’。”
沈砚缓缓抬手，抹去额角最后一缕血痕。他望向裴无咎：“你真信我不会疯？”
裴无咎盯着他，良久，吐出两字：“不信。”
“那你还护我？”沈砚笑。
“因为我更不信陆九渊。”裴无咎收起白玉笔，“若文道真是假的，我宁愿毁了它，也不愿继续写谎言。”
沈砚点头。
他低头，指尖抚过碎片边缘，忽然察觉一丝异样——第四块碎片的背面，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形如断笔。
他正要细看，碎片忽然震了一下，冷光一闪而逝。
启明最后浮现三行字：
【源纹四现，文道将崩】
【倒计时：七日】
【最终推演，代价未知】
沈砚握紧碎片，指节发白。
塔底风起，吹动他残破的袖口。远处，京城上空紫气翻涌，隐隐轰鸣，如天穹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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