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如墨，自城东天际翻涌而起，顷刻吞没晨光。沈砚刚踏出塔底暗道，便觉头顶一暗，抬头望去，那云层竟凝成巨象之形，四足踏虚，双目赤红如炬，俯视全城。
街巷炸开哭喊。一家妇人抱着婴孩冲出家门，鞋履跑丢也浑然不觉；老学究跪在文庙阶前，双手捧着《正统录》往香炉里塞，火舌舔上纸页的瞬间，碑面“文道昌明”四字裂开一道细缝。
沈砚袖口破了一角，额角血痕未干。他没停步，反手将第四块源纹碎片按进怀中，疾步往城楼去。
城楼上，谢昭已立于垛口，墨袍被风鼓动，像一面不坠的旗。她盯着紫象核心，手指在残策边缘轻轻一划，策页微颤，却不发声。
“频率不对。”她开口，声音压在风里，“文气本应清朗上行，现在却在逆流下沉。这不是天象，是吞噬。”
沈砚站到她身侧，目光扫过城下奔逃的人流。牲畜跪地不起，井水泛紫，连城墙铭文都开始剥落。他闭眼，识海中启明冷光浮现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锁定紫象波动原点】
【潜在变数：文心塔能量倒灌】
【代价提示：左目失焦】
他睁眼，视线顿时模糊一片。左眼像是蒙了层油纸，景物扭曲变形。但他没皱眉，只将碎片取出，举向天穹。
紫象双目骤然一缩，仿佛被刺中。
“它在反应。”沈砚声音沉稳，“不是自然生成，是‘逆流源纹’在借文道根基反向充能。我们只有七日。”
谢昭侧目看他：“你还能推演？”
“能。”他指尖抚过碎片背面那道断笔刻痕，“这痕迹，是‘启’字最后一笔被硬生生截断。‘启明’不是终点，是钥匙——开的不是门，是文道本身。”
风声骤紧。一道白衣身影自南面掠至，足尖点在城楼飞檐，白玉笔横于胸前。裴无咎落下时，笔尖轻颤，文光微闪。
“我测了三处城门。”他盯着紫象，“紫气波动频率，与塔底碎片共振率九成七。这不是巧合。”
“那就不是天罚。”谢昭冷笑，“是清算。”
裴无咎转头看沈砚：“你打算现在就走？你左眼已经看不清东西，神魂裂纹爬到额心，再推演一次，可能连‘我是谁’都记不住。”
“所以要走。”沈砚将碎片收回怀中，“等我彻底疯了，就没人能破局了。”
“城门封了。”裴无咎道，“陛下下令闭城，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以‘乱道’论处。”
“那就不是走。”谢昭抬手，残策在掌心一转，“是闯。”
沈砚望向西门方向：“寅时已至。”
三人并肩下楼。街道空了一半，剩下的人缩在屋檐下，望着天象瑟瑟发抖。有孩童指着他们喊：“那是逆天的人！灾祸是他们引来的！”
无人回头。
西门石道上，守将横枪而立，身后十名弓手搭箭上弦。枪尖映着紫光，寒意刺骨。
“奉旨封城！”守将厉喝，“尔等速速退返！”
沈砚不语，只上前一步，将源纹碎片按在城门中央的铭文阵眼上。
嗡——
阵法微亮，紫气侵蚀之势顿滞三息。铭文浮现一道裂痕，随即崩开。
守将瞳孔骤缩，枪杆微抖。
就在此时，一道玉牌破空而至，钉入城门木身，尾端嗡鸣不止。牌面刻着“太学院首席”四字，边缘已染血。
裴无咎走上前，伸手拔下玉牌，握在掌心。
“若文道真要亡。”他声音不高，却压过风声，“也该由我们亲手送它最后一程。”
守将咬牙，却未再阻拦。
三人踏出城门那一刻，紫象仰首长啸，声如裂帛。整座京城震颤，屋瓦簌簌而落。
谢昭脚步未停，黑袍翻卷：“迷雾森林十里内无活物，不是死地，是活阵。它会问你为何而来。答错，寸步难行。”
“我答过了。”沈砚握紧碎片，“我的问题是——谁写了最初的文？”
裴无咎冷笑：“狂妄。”
“但你是对的。”谢昭眸光微闪，“只有这个问题，能触到文道根脉。”
沈砚没再说话。他左眼视野已成一片混沌，额角那道裂纹隐隐发烫，像有火在烧。
可他知道，这不是痛，是启明在苏醒。
识海中，三行古篆再次浮现：
【源纹四现，文道将崩】
【倒计时：六日二十三时】
【最终推演，代价未知】
他闭眼，再睁。
前方，迷雾升腾，遮蔽山道。森林入口处，一块断碑斜插土中，碑面字迹被风沙磨尽，唯余一个残缺的“启”字底痕。
谢昭抬手，残策轻扬。
裴无咎白玉笔横于身前。
沈砚迈出第一步。
碎石在他脚下裂开，发出脆响。
紫象在城头咆哮，光影扫过三人背影，如送葬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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