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从盐号遗孀到一国女相 > 第三章:账房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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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沈宅,静得能听见烛火爆开灯花的“哔剥”声。

我,沈砚,前华尔街之狼、现大周新晋寡妇,正进行着穿越以来第一次通宵加班。

小环给我沏的第六壶浓茶已经见了底,茶多酚在我胃里疯狂蹦迪,强行支撑着我几乎要罢工的神经。面前,小山似的账本已经被我分门别类,贴上了用毛笔写着“资产”、“负债”、“现金流”、“存疑”等字样的便签。

这场景,熟悉得让人想哭。想当年,为了一个IPO项目,我曾经连续72小时没合眼,全靠咖啡因和肾上腺素续命。没想到换了个时空,工作强度竟然无缝衔接。

我的“卷王”之魂,在古代的深夜里,熊熊燃烧。

上一章结尾,我用一块假银砖,暂时镇住了盐帮那群搞心理威慑的流氓。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他们就像一群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只要闻到一丝血腥味,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下来。

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在这些沉默的账本里。

“夫人,要不……您还是歇会儿吧?”小环打着哈欠,眼圈乌青,强撑着给我续上热茶,“您的脸色……比这孝服还白呢。”

我摆摆手,眼睛死死盯着一排出库单。

“别管我,你去睡吧。”

“奴婢不困!”她嘴上说着,脑袋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

我没再理她,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破绽,一个足以被写进“古代财务造假教科书”的经典案例。

——跳号。

出库单的编号,是连续的。比如“甲字柒拾叁号”之后,理应是“甲字柒拾肆号”。但在沈家的账本里,经常出现“甲字柒拾叁号”之后,直接跳到“甲字捌拾号”的情况。中间,凭空消失了六张单据。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笔误。但这种情况,在过去半年的账目里,反复出现了几十次,累计消失的出库单据,多达上百张!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有上百批次的盐,被秘密地、未经记录地运出了沈家的仓库!

这些盐,没有产生任何销售记录,没有为沈家带来一文钱的收入。它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在库存账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而为了填上这个窟窿,账房刘伯只能被迫做假账,虚增其他交易的损耗,或者干脆编造一些不存在的支出。

这就是沈家“虚账-空库”死局的根本原因!

我拿起两张编号不连续的出库单,凑到烛火下仔细比对。除了编号,纸张的材质、墨迹的深浅,甚至连角落里那个官府的验讫章,都一模一样。

这说明,伪造这些单据的人,拥有和沈家完全一样的官方凭证。

我的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区区的“长乐帮”能独立完成的。他们或许有能力抢走盐,但他们绝没有能力,让这些被抢走的盐,在官府的备案记录里也一同“人间蒸发”。

这背后,必然有一只来自官府的“手”,在为他们抹去痕迹。

这是一张官商勾结的、巨大的黑网。

我放下账本,闭上眼,在脑中飞速构建这套犯罪模型的逻辑链条:盐帮负责动手“提货”,官府内应负责销毁凭证,而账房刘伯,就是那个被迫在最后环节“粉饰太平”的倒霉蛋。

那么,突破口,就在刘伯身上。

我睁开眼,刚想喊他过来进行一次“深夜会谈”,却发现原本坐在角落里帮我整理旧账册的刘伯,不见了。

“小环,”我心里咯噔一下,“刘伯呢?”

小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咦?刚才……刚才还在这儿的呀。许是……许是去茅厕了吧?”

不对劲。

我的直觉,那种在金融战场上嗅探风险的本能,在疯狂地向我报警。

刘伯知道的太多了。白天债主上门,他吓得魂不附体;晚上盐帮敲墙,他更是屁滚尿流。现在,我这个新夫人又像疯了一样地查账,一点点地逼近真相。他就像一只被两头猛虎夹在中间的老鼠,精神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在巨大的恐惧之下,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逃跑!

“快!”我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一阵头晕目眩,“去后门!快去后门看看!”

小环被我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犯困了,提着裙子就朝后院冲去。

我紧随其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刘伯是目前唯一的活口证人,他要是跑了,我手里这些基于账本的推测,就全都成了死无对证的空谈!

当我们跌跌撞撞地跑到后院时,正好看见一道瘦小的黑影,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正鬼鬼祟祟地去拉后门的门栓。

“刘伯!”我厉声喝道,“你要去哪儿?!”

那黑影被我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包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回过头,露出的,果然是刘伯那张写满了惊慌和绝望的脸。

见被我们撞破,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一咬牙,竟然不顾一切地猛地拉开门栓,就要往外冲。

完了!

我心里一凉,我一个弱女子,小环更是个战五渣,根本拦不住一个一心想跑的男人!

然而,就在刘伯的脚即将踏出沈家大门的那一瞬间,一道更高大、更矫健的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外,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按住了刘伯的肩膀。刘伯那点力气,在他面前,就像是螳臂当车。

“夫人,人抓到了。”

那人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波澜。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是秦远。

他是沈家的护院总管,也是我那个便宜老公最信任的人。沈唯一死后,宅子里的护院跑了一大半,只有他还带着几个忠心的手下,默默地守在这里。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以至于我刚才在那种紧急情况下,都完全没想起他来。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

“多谢。”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刘伯,“把他带到书房。另外,秦总管,还请你在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秦远言简意赅,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刘伯的后领,将他拖回了院子。

……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刘伯两个人。

秦远像一尊门神,守在门外。小环则被我打发去准备醒神的酸梅汤了。

我没有急着审问,而是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他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刘伯,你跟我说实话,”我坐下来,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你为什么要跑?”

“老奴……老奴对不起大爷,对不起夫人……”他泣不成声,“老奴没脸再待在沈家了……”

“是因为账本,对吗?”我开门见山,直接将几张“跳号”的出库单拍在他面前,“这些消失的单据,对应的盐,都去哪儿了?”

刘伯看到那些单据,瞳孔猛地一缩,抖得更厉害了,嘴里却还是翻来覆去那几句“老奴该死,老奴有罪”。

我知道,单纯的恐吓对他没用,他怕的不是我,而是比我可怕千百倍的“长乐帮”。我必须换个策略。

“刘伯,你抬起头,看着我。”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了那张布满泪痕和皱纹的老脸。

“你在沈家,做了多少年账房了?”我问。

“回……回夫人,快二十年了。老奴是跟着老大爷一手干起来的。”

“二十年……”我点点头,“那你应该清楚,沈家待你不薄吧?你的月钱,在扬州城的账房里,是数一数二的。你的孙子前年读书开蒙,也是我夫君出钱请的西席先生,对吗?”

刘-伯的嘴唇哆嗦着,眼里的愧疚更深了。

“我一个刚过门的寡妇,现在被人逼债上门,夫君尸骨未寒,家业摇摇欲坠。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家里的老人了。”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可是,你却选择在这个时候,抛下我,一个人逃走。”

“你有没有想过,你跑了,我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这番话,比任何严厉的质问都更有杀伤力。它直接击溃了刘伯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夫人!”他猛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奴不是人!老奴猪狗不如!可是……可是老奴也是被逼的啊!”

“被谁逼的?”我立刻追问。

“是……是长乐帮的二当家,‘鬼手陈’!”刘伯终于崩溃了,“是他……是他拿着我小孙子的命威胁我!他说,只要他们来提货,不管有没有正式的盐引勘合,我都得给他们开出库的条子。然后……然后他们会派人,从港务衙门里,弄来一批空白的、盖好官印的出库单,让我把账……做平……”

港务衙门!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信息,完美地印证了我的猜想!

“那些跳号的单据,就是这么来的?”

“是……”刘伯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提货’,有时候几十引,有时候上百引。提走的盐,全都不走明账。鬼手陈会给我一些伪造的单子,让我混在真的里面。可日子久了,窟窿越来越大,假的也盖不住了,就只能让单子‘跳号’,就当是……是记账的时候弄丢了……”

“我夫君……沈唯一,他知道这件事吗?”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刘伯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大爷……大爷他……他一个月前,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好几次把我叫到书房,问我为什么库里的盐和账面对不上。我……我不敢说啊!鬼手陈警告过我,只要我敢泄露半个字,我全家都活不成!”

“所以,我夫君的死……”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刘伯拼命地摇头,几乎要哭断了气,“大爷出事的前一天,还说要去港务衙门找相熟的胥吏查验最近的出库存档……然后……然后第二天,就传来他失足落水的消息了……夫人,这水太深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您听老奴一句劝,咱们认了吧,把宅子和铺子都给他们,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信息量太大了。

整条犯罪链,已经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长乐帮负责执行,港务衙门里的内应负责提供官方掩护,而我那个可怜的便宜老公,就是因为试图去触碰那个最关键的“官方”环节,才惨遭灭口。

我终于明白了。

我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商业纠纷,也不是什么黑帮逼债。

我面对的,是一整套成熟的、高效的、官商勾结的系统性犯罪网络。长乐帮只是台前的打手,那个隐藏在港务衙门里的内应,才是真正的要害。

而我,一个无权无势、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寡妇,却一头撞进了这张大网的中心。

刘伯的哭声还在耳边回响,但我已经听不见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寒意。

原来,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债务的战争。

这是一场,以我的性命为赌注的……生死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