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玉轩的心猛地一沉,他还没完全理解容轻云那句话背后蕴含的绝望,更剧烈的恐慌便攫住了他。
容轻云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穿透水帘,投向外面那片被血腥和嘶鸣笼罩的黑暗,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在这里看好他们,御渊公子的目的就是逼我现身,若是这样耗下去,只会死更多无辜的人。”
白玉轩内心的不安瞬间膨胀到极点,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一把抓住容轻云的手臂逼问道:“你要干嘛?”
容轻云终于缓缓转过头,她看着白玉轩因焦急而涨红的脸,那双总是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惊惶。她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那笑容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照顾好他们,替我给你哥道个歉,是我食言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扬手,山河扇应声飞出,在半空中展开。一道熟悉的的结界瞬间张开,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整个石窟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水光流转,隔绝了内外。
容轻云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在白玉轩绝望的呼喊声中,义无反顾地化作一道白影,冲出了轰鸣的瀑布水帘。水花四溅,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洞窟之外,只留下白玉轩徒劳地拍打着那坚不可摧的结界壁障。
御渊公子迈着带着几分阴鸷的步子,一点点朝着崖顶最高处走去。凛冽的山风将她宽大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她试图在这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清容轻云的藏身之处,指挥她的翼蛇大军进行最后的围剿。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就在那陡峭的的崖边,一个清瘦的白色身影,如同从月光中凝聚而成,正静静地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夜风吹拂着那人染血的衣袂和凌乱的长发,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孤绝。
“你终于来了。”那白色身影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容轻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身上多处包扎的伤口处正有新的血渍在缓慢洇开。可她的眼神却如同深渊之中的寒冰,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坚毅。
“你……就是容轻云?”御渊公子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愕,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她怎么敢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独自一人站在自己面前?
容轻云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的弧度,没有半句废话。只听得一声嗡鸣,明辉瞬间在她手中凝聚成形。炽热明亮的火球如同被唤醒的精灵自她脚下升腾而起,萦绕在她周身,将她苍白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枪尖那颗宝珠,此刻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如同嵌在明辉之上的太阳。沉寂许久的玄云居心法,在这一刻,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展露出它曾经的锋芒。
“果然是你。”御渊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她抬起那只带着致命气息的小手,轻轻一挥。数道如同鬼魅般的漆黑身影,瞬间从山崖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钻出。他们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带着浓烈的杀意,悄无声息地攻向容轻云。
容轻云握紧了滚烫的明辉,她咬紧牙关,努力提起全身残存的气劲。然而这强行催动灵力的行为,瞬间撕裂了她刚刚勉强愈合的伤口。
在细微的声响中,她身体各处包扎的布条迅速被鲜血染红,细密的血珠从绷带的缝隙中一点点渗出,在她白色的衣衫上晕开朵朵刺目的红梅,剧痛让她不禁眼前发黑。
她一声清叱,洁白的长袖猛地向上一甩,头顶的夜空瞬间被染成一片赤红,一团如同熔岩般翻滚沸腾的巨大火云凭空凝聚。紧接着,无数颗人头大小、裹挟着熊熊烈焰的陨石,如同天降火雨,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影卫和御渊公子狠狠砸落。凡是被砸中的影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钉子,瞬间被砸得深陷进地面。砸在地上的火石,更是留下一个个焦黑冒烟、深不见底的巨坑。其力量之恐怖,令人胆寒。
“哼,天罚……”御渊公子小小的身影在火雨中灵活闪避,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当年容乐与太子殿下对峙,也用过这一招,看这声势,你们容家真是一脉相承的……不自量力!”
容轻云却对她的挑衅置若罔闻,趁着火雨稍歇的瞬间,她猛地将手中的明辉如同标枪般狠狠掷出。
“嗖——!”长枪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插在御渊公子身前不足三尺的地面上,枪身兀自震颤嗡鸣。
御渊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下意识后撤一步,正欲开口嘲讽,一股恐怖的高温瞬间从脚下爆发。
以明辉枪为中心,坚硬的山岩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四分五裂。赤红滚烫的岩浆如同愤怒的巨兽,咆哮着喷涌而出。灼热的气浪瞬间席卷四周,将附近数尺内的草木瞬间烤成焦炭。
御渊公子狼狈不堪地急速闪避,黑袍边缘被燎焦了一片。还未等御渊公子反击,容轻云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近。她足尖在滚烫的明辉枪杆上一点,借力再次高高跃起,而明辉却如有灵性般径直倒飞回她手中。
她借着下坠之势,将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悲愤,都灌注在这一击之中,朝着御渊公子的头顶狠狠劈下。枪风呼啸,仿佛要将这山崖都劈开。
御渊公子脸色微变,仓促间抬起双手,散发着恶臭的浊气在她面前疯狂凝聚,瞬间形成一面厚重而狰狞的黑色巨盾。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爆响,明辉枪狠狠劈在浊气盾上,火星四溅。
可令人惊异的是,那些足以腐蚀钢铁、污秽灵魂的浊气,在接触到容轻云周身萦绕的玄云真火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排斥开来。
御渊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她立刻双手结印,更多的浊气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涌出注入盾牌。
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护盾如同被撑爆的气囊,一股混合着污秽力量的冲击猛地爆发开来。
容轻云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股巨力狠狠弹飞出去,重重摔在坚硬的岩石上,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看着容轻云已无力再战,御渊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她抬起小手,轻轻一招,十几条体型更为庞大的翼蛇如同从地狱裂缝中钻出,从她脚下的阴影里蜿蜒升起。
它们环绕着御渊公子,喷吐着浓得化不开的浊气,几乎将崖顶的空气都染成了墨色。
容轻云只觉得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腥臭和灼烧感,每一次呼气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带来钻心的剧痛。
强行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双手紧握明辉枪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其重重地敲击在身下的岩石上。
真火卷着声浪瞬间扩散开,被热浪击碎的翼蛇顷刻间便化为一团浓厚的浊气。还不等容轻云喘息,一只指甲锋利如刀的孩童小手,带着刺骨的阴风,已经穿透了尚未散尽的浊气,正朝着她的面门狠狠抓来。
然而,预期中颅骨被穿刺的疼痛并未袭来,容轻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御渊公子那只致命的小手,竟悬停在她眼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锋利的指甲闪烁着寒光,却无法再前进分毫。御渊公子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愕。
顺着御渊公子手腕处看去,只见数条坚韧无比的荆棘藤蔓,如同灵蛇般死死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藤蔓上尖锐的倒刺深深嵌入了她的皮肤,使她动弹不得。
而藤蔓的另一端,正紧紧攥在不远处的白玉轩手中。他因为用尽全力小脸憋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瘦弱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些缠绕在御渊公子手腕上的浊气,竟如同遇到了克星,正顺着被荆棘刺破的伤口处缓缓消散。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别乱跑吗!”容轻云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朝着白玉轩怒吼。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御渊公子吃痛,眼中怒火升腾。她猛地攥紧拳头,一股蛮力爆发,“缠绕在她手腕上的荆棘藤蔓应声而断。
她甩了甩被刺伤的手腕,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因惯性而狠狠摔倒在地的白玉轩:“你竟能净化浊气,你哥说你是蠢材竟都是骗我的!”
白玉轩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着容轻云急切地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啊!”
“你来干什么。”容轻云的语气中压抑着愤怒,凌乱的发丝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而白玉轩也是第一次在容轻云的脸上,似乎看到了狰狞,那是一种混合了绝望、愤怒、痛苦和深深自责的疯狂。
白玉轩不禁有些慌了神,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来帮你啊,我……我不能丢你一个人在外面……”
“我不需要!”容轻云嘶哑的怒吼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近乎癫狂地爆发出来。
白玉轩被这从未见过的容轻云彻底吓住了,他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就连御渊公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愣了一瞬,惊疑不定地将目光投向状若疯魔的容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