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令的余温早已散尽，袖中那块灰黑残铁再无动静，可识海深处的裂痛却像一根埋进骨髓的针，随着每一次呼吸轻轻颤动。我坐在静室蒲团上，膝头摊开《封神演义》，书页未翻，指尖却已按在“五行术引篇”的位置。昨夜写下的三问还悬在心头，墨迹未干，血丝却已在识海经络间悄然蔓延。
我不再等它痊愈。
寅时三刻，天光未启，我闭目调息，将那句“不恃神通，而修心法”在心中默念七遍。灵台稍定，便尝试引气入脉，自丹田起，沿任脉上行，欲以意导气，贯通五行。可刚至膻中穴，识海便猛地一震，仿佛有铜钟在脑中轰鸣，喉间顿时泛起腥甜。我强行压下逆冲之气，睁开眼，盯着墙上影影绰绰的树影，将刚才灵气逆行的路线记在竹简上：第三岔口处火气上扬，木气滞涩，未能与土脉接续。
这是今日第三次失败。
前两日强行运功，已让经脉留下隐伤。玉虚宫巡守弟子路过时曾驻足观望，见我面色发青、指节发颤，低声议论“外门新贵走火入魔”，甚至有人欲上报执事。我没解释，只低头继续调息。他们看不见我识海中的血丝，也读不懂我掌心那本古卷的分量。
深夜再启书页，我并未动用剧透神通去窥探敌手命格，而是凝神于“五行遁”法诀图解，以神通反照天机细节——这一次，目标不是他人命运，而是法术本身。我将神识沉入书中符纹，如同拆解一道天地设下的谜题。画面浮现：五行之遁并非单纯借力外物，而是以自身命格五行为引，与天地同频共振。木遁需肝气升发如春芽破土，火遁须心火沉敛似炉中余烬，金遁贵在肺气肃降如刃归鞘，水遁重肾水润下若溪流暗涌，土遁则赖脾气温养如大地承物。
我原以为是灵力不足，实则是内五行未调，外五行难应。
次日清晨，我改换修炼之法。先静坐一个时辰，以呼吸吐纳调理脏腑之气，使肝木舒展、心火内敛、脾土稳固、肺金清肃、肾水充盈。待体内五行流转圆融，再缓缓引动外界元素。我立于院中老槐之下，掌心轻贴树干，意守膻中，徐徐引导木气入体。这一次，灵气未再逆行，反而如细流汇川，顺着经脉自然上行。我屏息凝神，身形微晃，竟如烟雾般渗入树干，三息后自三丈外一株藤蔓中浮现。
成功了。
虽仅遁出十余步，且耗神甚巨，但我确确实实完成了第一次完整的“木遁”。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后背衣衫尽湿，可指尖却微微发烫——不是神通反噬的灼痛，而是灵力真正贯通的实感。
我回到静室，取出竹简，将今日修炼所得逐条记录：内五行调和为基，外五行感应为用；木遁宜清晨寅卯之时，借天地生发之气；引气速度不可过急，否则易伤肝络……写毕，我起身走到石壁前，取墨笔将“承印者，已录”四字默写其上。笔锋沉稳，一如我此刻心境。这四字不再只是铁令上的警告，更是每日晨课前的自省——我已被命运之眼录名，若不筑基自强，终将沦为天机棋盘上一枚被动应招的死子。
第四日，我尝试“土遁”。选在午时阳气最盛之际，立于玉虚宫后山荒坪。此地黄土松软，灵机稀薄，正适合初学者练手。我双足贴地，意念沉入脾经，引土气自涌泉穴入体。起初尚稳，可当试图将身形沉入地表时，土气骤然紊乱，反将我经脉震得一阵酸麻，整个人被弹出半丈，肩头撞上石棱，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未等喘息，远处传来冷笑。
“苏师兄，神通广大，怎也练这粗浅之术？”
我抬头，见两名外门弟子立于坡上，一人手持玉符，另一人掩口而笑：“听闻你靠预知破阵，一战成名，何必自降身份，与我等凡修一般苦熬？莫不是……神通失灵了？”
我没回应，只低头拍去衣上尘土，缓步走回原地。他们见我不语，愈发得意，笑声渐高。我停下脚步，转身望向那块丈许高的青石碑——那是玉虚宫弟子试法所立，表面布满剑痕掌印。
“玉玄子。”我扬声。
片刻后，他从偏殿走出，见状一怔：“你……要试金遁？”
我点头。
他迟疑道：“此术极难，需将全身灵力凝为一点，如金熔化，方可穿石。稍有不纯，便会被石中煞气反噬。”
“我知道。”
我走向石碑，右掌平伸，指尖轻触碑面。体内灵力缓缓汇聚至肺经，经云门、中府，直贯指尖。我闭眼，感受金气在经脉中流动，如刀锋过鞘，寒意透骨。三息后，掌心微陷，皮肤竟如金属般泛出淡淡银光。我缓缓施压，整个人如熔金渗入石中，一寸、两寸……直至没至胸口。
石外众人屏息。
五息后，我自石碑另一侧透出，落地时单膝微屈，掌心发麻，指缝渗出血丝。可我站得笔直。
玉玄子快步上前，声音发颤：“你……真的做到了？这不是一次两次的巧合，是实打实的修为！”
那两名弟子早已退至远处，再无半句讥讽。
当晚，我再度翻开《封神演义》，指尖滑过“五行术引篇”的符纹。这一次，我没有动用神通去窥探未来，而是将白日修炼所得一一对照书中法理。忽然，书页微颤，一道极细的金线自符纹中浮现，竟与我掌心血痕隐隐共鸣。我心头一震，正欲细察，窗外传来巡守弟子的脚步声。
我合上书，吹熄灯火，盘膝入定。
识海依旧隐痛，可那痛感不再让我恐惧。我知道，它是我依赖神通的代价，也是我挣脱宿命的烙印。从今日起，我不再是那个只靠预知苟活于夹缝中的穿越者。木遁已成，土遁初通，金遁可穿石——五行之基，正在筑起。
明日，我将试火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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