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退去的刹那,我将玉片从袖中取出,指尖抚过裂纹边缘那道新渗的血痕。它不再震动,也不再发热,像一块普通的残玉。我蹲下身,掌心贴地,五行遁术缓缓展开,灵力顺着地脉探入三支脉交汇处。流速已断,余温消散,煞气回流的痕迹彻底中断。
“煞源已断。”我站起身,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残阵中的低语。
几名弟子围在主道节点旁,有人握符未放,有人喘息未定。一名年长弟子抬头看向我:“苏一,敌退三息,你却下令收阵,若他们回扑,岂非功亏一篑?”
我没有回答,而是将玉片举至众人眼前:“它曾预警,也曾误导。但现在,它什么也没显示。”我顿了顿,“我不再靠它判断进退。”
另一名弟子皱眉:“可你先前变策,弃守主道,致使防线一度破裂,玉玄子被困,灵月负伤——若非最后逆转,我们早已失守。”
我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错了第一步。”
众人一怔。
“我依神通预判布防,是错。”我声音平稳,“我信书卷所载胜过实地查证,是错。但我没有错在临阵改令,而是在改令太迟。”
我指向地脉节点:“你们看这三处引煞符线,呈三角锁阵,主道居中,看似要害,实为诱标。敌人真正要动的,是地脉回流节律。他们用‘篡命之术’扭曲天机,让我的神通持续推送‘主道破阵’的画面,逼我死守虚位。若我不醒,再过七息,地脉引爆,伪天劫起,整条防线都会被反噬灵爆撕碎。”
玉玄子靠在石柱边,嘴角还带血丝,闻言撑着符纸站直:“苏兄在黑雾最盛时察觉脉冲递减,提前焚断左翼节点,又借玉片共振识破地脉回流……若非他当机立断,我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灵月缓步走来,箫已收起,白衣染尘,眉心朱砂微黯。她站在我身侧,轻声道:“他没靠神通赢下这一战。”
那名质疑的弟子张了张口,终未再言。
我将《封神演义》从腰间取下,翻开至那页模糊字迹。墨痕扭曲,仿佛被无形之力揉搓过。我以灵力轻拂书页,一行字短暂浮现:“劫起于无光之渊,然光可破渊。”随即又沉入混沌。
“这本书,记载的是结局。”我说,“不是过程。只要最终结果不变,过程可被篡改。敌人动用的不是法力,而是对‘天命叙事’的干预——他们让我看见一条已被修改的未来,逼我按那条虚线行动。”
我合上书,声音清晰:“所以,从今往后,我不再以神通为决策依据。它只是验证工具。真正的判断,来自实地感知、战场反馈、逻辑推演。预知可欺,五感不伪。”
四周静了下来。
远处,一名弟子收起火符,另一人开始清理断裂的阵旗。主道三重灵障依次升起,土墙、金幕、水幕层层叠加,稳稳封住地脉出口。五行小阵轮替布防,两人一组,交替巡视。
我没有再发令,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依我昨日所授的协同模式自行调度。玉玄子指挥布符,灵月以灵力调频,弟子们默契接替。三才闭环已成,无需我再居中牵引。
风从西南吹来,带着一丝焦土味。我抬手,将染血的玉片重新藏入袖中。它完成了使命——不是作为预警器,而是作为“天机扰动”的感应体。它让我明白,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攻击本身,而是对认知系统的侵蚀。
脚下的地脉彻底平静。
我闭目调息,神识缓缓收回识海。屏障仍在,守心玉符的清辉如薄雾笼罩命格条目。那行关于我的命格依旧模糊,但我不再试图催动神通去强解。有些答案,不该从虚空中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虚空泛起微光。
一道身影踏步而至,无风自动,袍角不扬。元始天尊立于主道上空,目光扫过残阵、断符、焦土,最终落在我身上。
“你未信天机。”他开口,声如钟鸣,却不震耳,“反而勘破天机被篡之局。”
我没有抬头,只拱手行礼。
“寻常修士遇此劫,或执迷预知,或惊惧失措。”他缓步落地,足未触尘,“你却能在幻象中抽身,以现实反推真相。此非‘顺命’,亦非‘逆命’,而是‘勘命’。”
我抬眼。
“勘命者,不盲从天机,亦不否定天机。”他说,“你已超越‘知命’的层次。”
他抬手,一道金光自天而降,落于我肩头,如披轻甲,却不压身。金光凝实,化作一枚玉印虚影,悬于胸前,刻有“战略参议”四字。
“自今日起,升为内门弟子,列席玉虚议事,掌战略参议之职。”他的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此后凡涉封神战局之策,皆可参议。”
无人出声。
玉玄子握紧符纸,眼中泛光。灵月站在我身后半步,指尖微颤,却未说话。
我低头看向胸前玉印虚影,没有欣喜,也没有迟疑。我知道,这不是奖赏,而是责任的具象。从此,我不再是那个靠预知苟活的外门奇才,而是必须以真实判断影响战局走向的核心人物。
“谢师尊。”我应道。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师尊。”我忽然开口。
他止步,未回头。
“《封神演义》所载结局,若终有一日,连结局也被篡改……我们当如何自处?”
他静立片刻。
“那就以人意,重写天命。”
话音落时,身影已散。
我站在原地,五感清明。主道灵障稳固,地脉无异,弟子轮防有序。战局已定,危机解除。
玉玄子走过来,想说什么,却被我抬手止住。
“你该去疗伤。”我说。
“你不问那一战的细节?谁在幕后操控?下一步如何应对?”
我摇头:“现在不必。”
我解开腰间布带,将《封神演义》重新系紧。书皮上的湿痕已干,留下一圈淡淡的红晕。我伸手入袖,指尖触到玉片的裂纹。
它安静如死。
远处,一名弟子正将最后一面阵旗插入地脉节点。五行灵光微闪,护阵闭环完成。
我抬起右手,掌心五色光轮转一圈,随即散去。
不再需要遁术腾空指挥,也不再需要神通预判三息。这一战,我真正学会了在天机断裂处,用自己的脚站立。
灵月走到我身边,轻声说:“你已经不需要证明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
风拂过,吹起衣角。我望着主道尽头,那里依旧无星。
袖中玉片忽然传来一丝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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