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和陈家,都想霸占龙泉,可谁也不服谁。平时他们还相安无事,一到了农忙季节,大家都要用水,这两家就得打起来。”
“他们几乎每年都会械斗,年年都会死上几个人。听说今年龙泉的水流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这下一家灌既都不够用了,所以两家打的更凶了。”
陈景行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因为用水问题,两家本来就有矛盾。
今年又遇到水源不足,而且还有故意给自己找麻烦的因素在内,他们直接就开始“火拼”了。
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好,陈景行别说执法,颁发不久的《均田令》也会被废止。
陈景行赶到地方时,上千人已经在龙泉前方的空地打起来。
他们手里挥舞着镰刀、锄头,有的甚至直接拿着兵器,像在战场上厮杀那样,完全不顾性命,你死我活的打着。
陈景行看到,地上已经躺了几十具尸体,面目全非!
双方都已经打出了火气,这样打下去,不死个几百人都停不下来!
而两家的家主,王良和陈山,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出手阻止。
死的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奴隶和佃户,死就死了,反正流民那么多,再招就行。
“王良,陈山,赶紧让你们的人停手!”陈景行喝道。
王良瞥了他一眼,说道:“陈大人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的人?他们可都是泗阳县的良民,这次争执也是因为用水问题,与我有何干系?”
陈山也讽刺道:“陈大人不是很有本事吗?何不自己上?”
“哼!”陈景行冷哼一声,大喝道:“所有人停手,私斗,械斗乃是重罪!必有惩罚!”
械斗者们的动作只是微微一停,又再次打杀起来。
“哈哈哈哈!”王良和王平忍不住放肆笑起来。
陈山继续嘲讽:“陈大人要是没那个本事,就老老实实看着吧,等他们分出了胜负,你再带着差役们洗地。”
陈景行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自己现在头脑一热去阻拦这几千人,怕是被人乱刀砍死,和上任县令一样下场。
“应该快到了吧。”陈景行望向地平线那头,只见一排黑影正在迅速接近。
那是一支骑兵小队,为首者是一名银甲将军,骑着一头白马,如飞一般在原野上奔驰。
银甲将军最先赶到,他手持长枪,朝着一处空地投射。
只见长枪如流星划过,然后狠狠的砸在地上!
“轰隆隆!”有如雷霆炸响,大地上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土石飞溅,这巨大的动静,一下子把械斗的众人给镇住。
银甲将军此时已经赶到,他对着众人大喝道:“银甲军刘阳在此,谁敢放肆?”
趁着这功夫,后面的骑兵也已经赶到,将械斗众人分开。
械斗者也很清楚,他们打的再凶,也没有资格跟军队斗,所以一个个戒备着看着他们。
“哪位是陈大人?”银甲将军刘阳看向众人。
“是我。”陈景行站出来,对刘阳拱手道:“多谢将军驰援!”
“无妨。”刘阳跳下白马,说道:“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械斗?”
这里聚集的人太多了,如果没及时阻止,说不定会演变成一场暴乱!
“抢水的问题,我来解决。”陈景行说道。
“嗯。”刘阳让人继续在场镇压,这些人依旧不肯退去。很明显,如果刘阳的人离开,他们还会继续打起来。
王良和陈山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他们也不急,就在原地等待,看陈景行如何处理。
死了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人参加械斗,按照陈景行颁发的《均田令》这上千人都要受罚!
可一次罚上千人,还不得引发民变?
梁国的习俗是法不责众,要是不罚,陈景行的《均田令》将形同虚设,他也会面临国运反噬!
就算陈景行想办法蒙混过关,明天、后天、大后天,械斗还会继续发生!
到时候,陈景行就不是做不做县令的问题了,根据梁法,治下大乱,也是死罪!
王良,王平和陈山都等着看好戏,而被骑兵们分开的两方人,依旧在互相对骂,没有罢休的意思。
“王上,陈景行遇到麻烦了。这件事就算换我去,也不好处理。”在远处,两人正在遥遥看着这边。
是朱温凝和敬翔,今日朱温凝正在军营中巡视,就遇到了陈景行请刘阳过来帮忙。
听说发生了动乱,朱温凝便也赶来查看。
朱温凝略微一想,便知道了王家和陈家的算计。
两家故意放纵下面的人,让他们引起械斗。
陈景行要是硬管,混乱中被打死,他们随便找人顶锅就行。
要是不管,那就是治理不力之罪。
就算是现在,陈景行已经很冷静,让刘阳带骑兵坐镇,情况依旧棘手。
也有着失民心的危险。
“这些家伙,真是该死!朱温凝目光冷冽,看向王良等人,语气之中隐隐有些杀意!
敬翔心中一惊,他很清楚,朱温凝虽然是女子,但登基前就在战场上厮杀多次,她的杀意可不是假的。
“王上对陈景行的看重,比我想象的更甚!”敬翔也越发好奇起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陈景行走到众人中间,呵斥道:“本县已经颁布法令,禁止私斗,械斗。你们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是他们先动手的!”
“不关我的事,我凑热闹的!”
“来,抓我啊,几千人,你全抓起来!刚好家里没米了,县衙管饭吗?”
“法不责众,大家不要怕!”人群中,一些人大声叫嚣着。
刘阳都感觉为难,现在是放也不是,抓也不是。
陈景行看向刘阳,说道:“刘阳将军,还请你帮忙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胆敢反抗者,视为抗法,杀无赦!”
刘阳犹豫了一下,吩咐手下,“全部抓起来。”
陈景行同时对众人喊道:“所有人听着,你们都犯了法,但有轻重之分。现在本县要你们束手就擒,否则将视为暴徒,就地斩首。”
“罪责轻重,本县会给你们审判清楚!”
士兵们开始抓人,有人想逃跑,陈景行直接让人绑了起来。
还有人想趁机作乱,陈景行也是丝毫不犹豫,让人将其斩杀!
见这名年轻县令真敢杀人,械斗者们这才安分一点,被绳索绑住手,蹲在一起。
“陈大人,你莫非打算把这些人都处死不成?”王良质问道,“他们可都是你治下的百姓,出现械斗,是你无能,怎么能怪到他们身上?”
“你要如何惩治?我希望你今天,就在这个地方解决,否则,我想大家都不会同意你带走他们!”
王良说着,远处又乌压压来了一群人,这群人有武夫,也有老弱病残。
他们一到,有人威吓着喊:“放人!”
也有人跪在地上求情:“大人,我丈夫什么也没干啊!求求你放了他吧!”
“大人,我儿子是被人骗了,他没有罪啊!”
“大人,你要是把我孙子带走,我们一家老小无人赡养,只能等死啊!”
他们拦在陈景行面前,显然是王良等人早有准备,不会任由陈景行把这些人带回县衙处理。
那些犯法的人陈景行可以抓,可面前这些百姓没有犯法,陈景行还能抓他们不成?
见状,陈景行大声道:“诸位,我知道这些人里有你们的家人、朋友。你们担心他们,人之常情。”
“他们中,有人知法犯法,有人是被迷惑,犯下过失。既然如此,本县今天就在此时此地,公开审判,给你们一个交代!”
“阿大,立法场!”陈景行命令道。
“是!”一众差役立刻围出一块空地,犯人们全部收押在空地周围,士兵们在旁边看守。
几千双眼睛全都看着陈景行,一旦他有任何执法不公,现场肯定会演变成一场暴乱!
陈景行站在中间,目光如炬看向众犯,大声道:“首先要审判的便是重犯。何为重犯?带头械斗者,鼓动械斗者,以及在械斗中杀人者!以上犯人,出来!”
他说完,几千犯人中,没有一人站出来。刚才那么混乱,谁知道是谁?
“重罪者,出来领罪!”陈景行再次大喝。
重犯被带到了陈景行面前,一共二十一人,有组织械斗者,也有杀人者。
他们跪在陈景行面前,一脸不服。
陈景行发现,他们年纪都很大,甚至有人头发花白,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
他正疑惑,旁边的杨文脸色一变,低声在陈景行耳边说道;“大人,又有麻烦,这些人杀不得!”
怎么杀不得?”陈景行问道。
杨文背着众人,压低声音:“您看到那些老人了吗?他们不是普通的老人,是退伍老兵!而且还都是银甲军的退伍老兵,之前退伍的文书,都是我给他们办的。”
听到杨文的话,陈景行也不由得眉头微皱。
银甲军是梁王的亲军,而这些退伍老兵,都是曾经为梁王,为梁国效力,流过血的军人!
要是自己杀了他们,首先就得罪了梁王以及众多的梁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