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洪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一愣，肥胖的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年仅八岁、一向被视作软弱可欺的孩子，竟然如此镇定自若，而且一开口就直指要害——族规！
他支吾着，眼神闪烁不定，试图用气势压人：
“这个…曜少爷，事出紧急，线索稍纵即逝，未来得及立刻请得族长手令，但这确实是族长大人的意思，要我尽快查明…”
“那就是没有族长亲笔签署的搜查手令了。”
玄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辩解，声音清晰而冷静，目光如炬地盯着玄洪，
“按照玄氏族规第七章第五条，无令擅查嫡系子弟院落，视同挑衅主家威严，该当何罪？洪管事在玄家侍奉多年，深得…‘重用’，不会连这条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吧？”
玄洪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得如同吞下了一只苍蝇。他确实没有正式的手令！此次前来，完全是得了玄烨少爷的暗示和怂恿，本以为拿着鸡毛当令箭，吓唬一个无知孩童和病弱妇人轻而易举，还能在玄烨面前讨个好，万万没想到竟踢到了铁板！这个玄曜，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且对族规如此熟悉？
“曜少爷言重了，言重了…”
玄洪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老朽我也是为了家族利益着想，生怕有损家族财物。若是您坚持要见到手令才肯配合，那…那老朽这就去请示族长，请一道手令来…”
他以退为进，料定玄曜不敢真让他去族长面前对质。
然而，玄曜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不必了。”
玄曜突然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然洪管事如此坚持要查，口口声声为了家族，那我若再阻拦，倒显得心中有鬼了。查吧。”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短匕：
“不过——洪管事，若是你这般兴师动众，将我西院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却查不出任何可疑之物，又当如何给我，给我卧病在床的母亲一个交代？惊扰之罪，污蔑之嫌，难道就一句‘为了家族’便能轻轻揭过吗？”
玄洪眼中闪过明显的犹豫和忌惮，但事已至此，想到玄烨的承诺，想到那些确实不翼而飞、且极可能就在此处的药材，他把心一横，咬牙道：
“若…若查无实据，证明是老朽误信谗言，惊扰了夫人和少爷，我玄洪…我玄洪自当向曜少爷郑重赔罪！”
“好。”
玄曜微微点头，不再多言，侧身让开了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洪管事，请便。但愿你不会后悔此刻的决定。”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干脆，反而让原本信心满满的玄洪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众目睽睽之下，他若退缩，岂不是更成了笑话？只得硬着头皮，对身后四个家丁一挥手：
“搜！都给我仔细地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西院本就简朴至极，不过三五间陈旧房屋，家具寥寥无几。家丁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去，翻箱倒柜，动作粗鲁，弄得乒乓作响，尘土飞扬。甚至连苏婉心静养的卧房都没有被放过，病弱的夫人被惊动，吓得连连咳嗽，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小丫鬟杏儿在一旁急得直流眼泪，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用瘦弱的身躯尽量挡在夫人床前。
玄曜始终静静地站在院中，面色沉静如水，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无关。只有微微抿紧的嘴唇泄露着他内心的怒火。汐瑶的声音适时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平静：
“放心，药材藏在厨房灶台第三块砖石下的暗格里，我已用影障遮掩，扭曲了那片区域的光影感知，寻常人绝对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这是汐瑶近日来新觉醒的能力——能够利用影子制造小范围的视觉误差和感知误导，完美地掩盖实物。虽然以她目前的状态，这种遮掩持续时间不长，且无法覆盖太大范围，但应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搜查，已然足够。
果然，那些家丁们将西院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米缸都翻开看了，却始终一无所获。玄洪的脸色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难看，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浸湿了衣领。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慌越来越浓。
“都搜完了？可找到什么‘可疑物品’了？”
玄曜见家丁们陆续空手而出，冷冷地问道，声音如同这院中尚未化尽的冰雪。
玄洪不甘心，他亲自冲进厨房和每间屋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暗中动用了他那点微薄的、用以探查能量波动的探物术，然而结果依然毫无二致——什么都没有！那片灶台下方的区域在他的感知中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药材应有的能量残留，更没有隐藏空间的迹象！
最后，他不得不面色灰败地面对这个现实——搜查彻底失败了！他不仅没能找到赃物，反而彻底得罪了这位似乎即将被族长另眼相看的嫡系少爷！
“看来…看来确实是老朽糊涂，误信了小人谗言，惊扰了夫人和曜少爷。”
玄洪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面色铁青得如同锅底。在几个家丁面前，向一个八岁孩童低头认错，简直是奇耻大辱！但他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无法反悔。
玄曜神色淡漠，并没有因为对方的道歉而有丝毫动容，反而用一种老气横秋、却偏偏又合情合理的语气说道：
“洪管事年纪大了，难免有时糊涂，耳根子软，容易听信些风言风语。这次便算了。只是希望洪管事能记住今日的教训，下次若再听信谗言，无令擅闯嫡系院落…”
他顿了顿，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冰冷：
“…就别怪我按族规第七章第五条，请执法长老前来处置了！”
这话噎得玄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满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只得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同样垂头丧气的家丁一眼，灰溜溜地、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西院，背影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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