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长老交换着眼神,低声交谈,脸上的神色显然更倾向于相信玄烨的指控。一个多年来一直表现平庸、甚至被视作“废物”的孩子,突然之间在影术上展现出不同寻常的领悟力,这本就足以引人怀疑,如今更是有这本人赃并获的禁书作为铁证,几乎已经坐实了偷学禁术、走邪魔外道的罪名。
执法长老玄凌厉面色冷峻,不再看玄曜那试图辩解的眼神,挥手下令:
“证据当前,嫌疑重大。先将玄曜押入禁闭室,严加看管!待详细调查清楚所有来龙去脉后,再行发落!”
两名身着执法弟子服饰、面色冷硬的青年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就要抓住玄曜的胳膊,将他强行押离考场。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围响起:
“且慢!”
所有人闻声都是一怔,齐齐转头望去。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重病缠身的苏婉心,竟在丫鬟杏儿的吃力搀扶下,一步一喘、蹒跚地走了过来。她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直直地望向场中,带着一位母亲护犊时的决绝。
“母亲!”
玄曜惊呼出声,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心疼,
“您怎么来了?您的身体…”
苏婉心仿佛没有听到儿子的呼唤,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所有的长老,最后定格在玄烨手中那本刺眼的册子上,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玄烨少爷,你口口声声,说我的曜儿偷学家族禁术…依据,就是这本不知从何而来的册子?”
玄烨被她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和不自在,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强自镇定,硬着头皮道:
“证据确凿,册子就是从他自己身上掉出来的!夫人您病体沉重,还是回去休养为好,何必还要为他狡辩?”
苏婉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杏儿连忙用力扶住她。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缓过气来,手帕上赫然染上了一抹刺眼的鲜红。她喘息着,声音更加轻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凌厉长老,可否…将此书,予我一观?”
执法长老玄凌厉看着苏婉心那副风中残烛般的模样,又瞥了一眼她手帕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从玄烨手中拿过册子,递到了苏婉心面前。
苏婉心颤抖地伸出手,接过那本沉重仿佛烙铁般的册子。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快速翻阅,而是极其仔细地、一页一页地慢慢查看。她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在那此奇异诡谲的符号和图案上轻轻摩挲,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眼神变得越来越复杂,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确实是…家族明令禁止的禁忌之术。”
她终于抬起头,缓缓开口。
场下立刻响起一片哗然和议论声,玄烨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然而,苏婉心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虽然虚弱,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但是!这本书,却绝不能作为指控我儿玄曜偷学禁术的证据!”
她猛地举起手中的册子,将其面向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
“诸位长老、各位族人,请你们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书页泛黄脆化的程度,这书脊磨损开裂的状态,这墨迹沉淀的色泽…这绝非近十年乃至二十年内的新抄本!依我判断,此书至少是三十年前,甚至更早时期的旧物!而我的曜儿,今年方才八岁!试问,一个八岁的孩童,能从何处得来这等年代久远的古物?!”
玄烨没料到苏婉心会从此处反驳,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或许是别人给他的!是别人遗落被他捡到的!”
“哦?那就更奇怪了。”
苏婉心缓缓放下手臂,目光再次转向玄烨,语气变得愈发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玄烨少爷想必是情急之下未曾细看。这书上所记载的所有禁忌内容,均非用普通文字书写,而是全部使用了极其晦涩古老的‘暗影文’!这种文字,非对影力有极深理解、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者,根本无从解读!我的曜儿,方才测影石显示,影力不过一段中阶水平,他连最基础的影文都尚未学全,如何能读懂这满篇的暗影文?莫非他无师自通不成?”
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刺骨,目光如刀般射向玄烨:
“倒是那个处心积虑、想要栽赃陷害之人,怕是费了不少心思,才从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找到了这本古老又‘合适’的禁书吧?!”
场下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苏婉心这番分析合情合理,条理清晰,直指关键疑点,让原本几乎一边倒的形势瞬间出现了逆转!
玄烨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渗出冷汗,他强自辩驳道:
“或许…或许他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看懂呢?!世间秘法万千…”
“特殊方法?”
苏婉心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那虚弱的身体里仿佛迸发出了最后的力量,目光灼灼地盯着玄烨,
“玄烨!你为何如此笃定他一定有‘特殊方法’?莫非…你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你用来栽赃的这本册子,本身就附带着某种能让人‘看懂’的‘特殊方法’?!”
玄烨顿时语塞,张大了嘴巴,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落入了对方的语言陷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婉心不再看他,转而面向观礼台上所有面色凝重的长老,用尽最后的力气,朗声道(尽管那声音依旧虚弱):
“凌厉长老,诸位长老!此事疑点重重,漏洞百出,明显是有人恶意构陷!望长老会明察秋毫,彻查此事源头,还我儿玄曜一个清白!玄家百年清誉,勿枉勿纵!”
执法长老玄凌厉看着台下那个仿佛随时会燃尽生命也要保护儿子的母亲,又扫了一眼脸色惨白、哑口无言的玄烨,沉吟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夫人言之有理,此事确有诸多不合情理之处。仅凭此册,难以断定玄曜偷习禁术之罪。”
他目光转向玄曜,宣布了新的决定: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玄曜,你禁足于西院,不得踏出院落半步,随时听候传唤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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