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君心知我意归处 > 初夏连旱田龟裂,流民涌城起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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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夏后的奉国都城,本该是梅雨连绵的时节,可连续四十天滴雨未下。毒辣的日头烤得地面发烫,长乐宫地砖缝里的青苔都枯成了灰黄色,沈若初站在廊下,望着远处都城城墙外的田野,眉头拧成了死结——从这里隐约能看到,往日绿油油的麦田已变成一片焦土,连田埂上的杂草都蔫得贴在地上。

“娘娘,日头太毒了,您怀着身孕,再晒下去怕是要中暑。”青禾捧着遮阳的竹笠跑过来,硬要给沈若初戴上,语气里满是焦急,“方才采买的太监回来说,都城周边的清塘县、归化县,地里的麦子全枯了,河床都裂得能塞进拳头,村民们拿着木桶去河底挖水,半天都接不满一桶。还有人说,归化县有几个村子,已经有人开始往都城跑了,想求口饭吃。”

沈若初接过竹笠却没戴,转身往殿内走,脚步比往常快了几分:“快,把奉国舆图和最近的粮情奏报都拿来!”

殿内凉意稍浓,可摊开的舆图上,清塘、归化两县被沈若初用红笔圈出的区域,像两块难看的伤疤。她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水系标记,声音发沉:“清塘县靠青源河灌溉,归化县有三座水库,往年这时候,青源河的水都漫到田边,水库也该是满的,现在居然都干了?”

正说着,内侍跌跌撞撞地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户部尚书、京兆尹还有太仆寺卿,都在殿外候着,说有急事要奏,清塘县的县令还亲自来了,哭得快站不住了!”

沈若初连忙让他们进来。刚掀开门帘,清塘县县令就扑通一声跪下,满脸是汗和泪:“娘娘!救救清塘县的百姓吧!地里的麦子绝收了,水库干了,连井水都快抽不上来了!再不下雨,再没有粮食,百姓们就要饿死了!今天早上,我从县里赶来的时候,已经有几十户人家往都城走了,再拦着,怕是要出乱子啊!”

户部尚书也跟着躬身,递上一份奏报:“娘娘,不仅清塘、归化,江南的苏州府、湖州府也报了旱情,太湖水位降了三尺,连带着漕运都受了影响——往年这时候,漕船早该载着新麦往都城运了,现在苏州府的粮船还困在浅水区,怕是要误了粮期。都城的常平仓,目前存粮只够都城百姓吃三个月,要是流民再涌进来,粮食肯定不够。”

“粮食不够也得先保百姓活命!”沈若初的声音陡然提高,手指重重敲在案上,“京兆尹,你现在就去办三件事:第一,在都城东、南、西三个城门外,各搭五座粥棚,从常平仓调粮,明日一早必须开粥施赈,每人每日两碗热粥、一个杂粮窝头,不管是流民还是都城穷苦百姓,都能领,不许任何人克扣;第二,在粥棚旁边设流民登记点,登记姓名、籍贯、家里人口,要是愿意回乡的,等后续朝廷拨了赈灾粮,就优先给他们发粮种和口粮,让他们回去补种耐旱的粟米;第三,调衙役和禁军在粥棚周边巡逻,不许粮商趁机哄抬物价,也不许闲杂人等在流民里挑事——现在人心慌,最怕有人煽风点火。”

京兆尹连忙应下,刚要走,沈若初又叫住他:“还有,粥棚的粥必须熬稠,窝头也得够分量,让内务府派太监去监工,要是发现有人敢把米掺沙子、把窝头做小,立刻押回来治罪!”

待京兆尹离去,沈若初转向太仆寺卿:“太仆寺掌管全国的马匹和驿道,你立刻让驿丞快马加鞭,去旱情严重的州县传旨——让各县县令组织百姓挖深井、修水窖,朝廷会拨银给他们买工具、雇工匠,只要参与劳作的百姓,每天都能领一斤粮食,绝不能让百姓闲着等死。另外,让驿道沿途的驿站,给过往的流民提供饮水,别让他们渴死在路上。”

太仆寺卿领命后,殿内只剩下户部尚书和还跪着的清塘县县令。沈若初叹了口气,让县令起来:“你也别光哭,清塘县还有多少能打的水井?有多少百姓能参与挖井?你回去统计清楚,报给工部,工部会派水利工匠去帮你们,粮食也会优先给清塘县拨一批,先稳住百姓再说。”

县令千恩万谢地走了,户部尚书却面露难色:“娘娘,常平仓的存粮要是都用来施粥和赈灾,都城的粮食储备就见底了,要是漕粮再晚来一个月,怕是连宫里的用度都要受影响。”

“宫里的用度可以减,百姓的饭不能断。”沈若初语气坚定,“你现在就去跟江南漕运总督发急信,让他组织纤夫、调用民船,就算是把粮袋扛着走,也要把漕粮尽快运到都城。另外,传我的话,让都城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从这个月起,每家每户都要捐粮,按品级捐,一品官捐五十石,二品官四十石,以此类推,捐的粮都归入常平仓,用来赈灾——朕和皇后带头捐,谁敢不捐,就交吏部议罪!”

户部尚书愣了愣,随即躬身:“娘娘英明!有了官员捐粮,常平仓的压力能小不少。”

待所有人都离去,沈若初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浸湿了。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她的疲惫,轻轻踢了踢她的肚子,她伸手抚上小腹,轻声道:“孩子,外面好多人没饭吃、没水喝,娘亲得帮他们,你再忍忍,等忙完这阵,娘亲就好好陪你。”

青禾端来一碗凉好的绿豆汤,看着沈若初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娘娘,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歇过,连口饭都没吃,再这么熬下去,您的身体会垮的。”

“现在哪有心思吃饭。”沈若初喝了口绿豆汤,又拿起流民登记的预案,“你再去看看,粥棚的搭建进度怎么样了?木材、铁锅够不够?要是不够,就从宫里的库房调,先把粥棚立起来再说。”

刚交代完,萧玉轩处理完外朝的事,匆匆赶回长乐宫。他一进门就看到案上堆得老高的奏报,还有沈若初眼下的青黑,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怎么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赈灾的事可以让大臣们多分担些,你怀着身孕,不能这么劳心。”

“我也想歇,可百姓等不起。”沈若初抬头看他,眼中满是疲惫却依旧坚定,“今天清塘县的县令说,已经有百姓往都城跑了,要是粥棚开晚了,流民饿急了,说不定会抢粮、会闹事,到时候就不是赈灾那么简单了。我让京兆尹搭粥棚、登记流民,让太仆寺传旨组织挖井,还让官员捐粮,这些都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慢一步都不行。”

萧玉轩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份密报:“你担心的事,已经有苗头了。锦衣卫来报,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混在往都城来的流民里,说这次旱灾是‘朝廷无道,上天降罚’,还说……说牝鸡司晨,搅乱了朝局,所以才让百姓受苦。”

沈若初的指尖猛地一缩,腹中的胎动骤然变得剧烈,她疼得闷哼一声,连忙按住小腹。青禾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娘娘!您没事吧?快传林御医!”

“别慌,我没事。”沈若初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眼神却冷了几分,“这些人不是普通流民,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吩咐下去,查清这些人的身份,务必要尽快将这些人揪出来。

萧玉轩脸色一沉:“朕已经让锦衣卫加大排查力度,一定要把这些人揪出来。你别再为这些事动气,先顾好自己和孩子。”

“我知道。”沈若初靠在萧玉轩肩头,声音轻了些,“但光靠锦衣卫排查不够,得让百姓不信谣言才行。明天粥棚开了,我要去看看,亲自跟流民说,朝廷会救他们,会解决旱灾,让他们别信那些胡说八道的话。”

萧玉轩连忙反对:“不行!流民聚集的地方人多眼杂,要是有人对你不利怎么办?你现在怀着身孕,绝不能冒险!”

“我必须去。”沈若初语气不容置疑,“要是我躲在宫里,百姓只会觉得朝廷心虚,更信谣言。我去粥棚,让他们看看我这个‘干政的皇后’,是在为他们做事,不是在害他们。你放心,我让禁军统领带两百禁军跟着,再让沈厉派一队骑兵在城外接应,不会有事的。”

萧玉轩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她,只能点头:“好,朕陪你一起去。朕要让百姓知道,朕和你一起,跟他们站在一处,共渡难关。”

次日天刚亮,沈若初就起身了。青禾为她选了一身素色的布裙,去掉了所有华丽的头饰,只简单挽了个发髻——这样既能避免流民觉得皇后高高在上,也能减少不必要的注意。

马车驶出皇宫,往南城门的粥棚去。越靠近城门,路上的流民越多,大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有的还背着年幼的孩子,手里拿着破碗,眼神里满是绝望。沈若初掀开马车窗帘,看着路边一个老婆婆抱着饿得哭不出声的孩子,心中一阵发酸——旱灾面前,最苦的永远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到了南城门,五座粥棚已经搭好,铁锅架在土灶上,粥香飘得很远。衙役们正有序地给流民发粥和窝头,流民们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着热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沈若初和萧玉轩走下马车,立刻有衙役认出他们,连忙躬身行礼。流民们也停下喝粥,纷纷看向他们,眼神里有好奇,也有警惕。

沈若初没有摆皇后的架子,径直走到一个捧着粥碗的老婆婆面前,轻声问道:“老人家,这粥够不够稠?能不能吃饱?”

老婆婆愣了愣,连忙点头:“够!够稠!还有窝头,能吃饱!多谢娘娘,多谢陛下!”

沈若初接过衙役手里的勺子,亲自给旁边一个孩子盛了碗粥,递到孩子手里:“慢点喝,别烫着。”

孩子的母亲连忙拉着孩子磕头:“谢娘娘!谢娘娘!您真是活菩萨!”

周围的流民见了,也纷纷跪下磕头,之前的警惕渐渐变成了感激。沈若初连忙让人把他们扶起来,高声道:“大家都起来!朝廷知道大家受了灾,饿了肚子,所以设了粥棚,给大家发吃的。后续朝廷还会给大家发粮种、派工匠,帮大家挖井、补种庄稼,只要咱们齐心,就一定能熬过旱灾!”

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要是朝廷真有本事,怎么会闹旱灾?还不是皇后干政,惹了天怒!”

话音刚落,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几道异样的目光投向沈若初。萧玉轩脸色一沉,刚要下令抓人,沈若初却拉住他,缓步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声道:“你说我干政惹了天怒?那你说说,我干了什么政?是让你没喝到粥,还是没拿到窝头?是让工匠没去挖井,还是让粮种没发下去?”

那人躲在人群里,不敢露面,只敢小声嘟囔:“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说?”沈若初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在场的流民,“你们当中,有谁因为我干政,没饭吃、没水喝了?我设粥棚、派工匠、发粮种,是为了让大家活下去!要是这叫‘干政惹天怒’,那让你们饿着肚子、看着庄稼枯死,才是‘顺应天意’吗?”

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之前喊口号的人见势不妙,想偷偷溜走,却被禁军一把抓住,押到沈若初面前。沈若初看着他,语气冷冽:“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散布谣言?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人脸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萧玉轩下令把人押下去严加审问,又对流民们说:“大家放心,散布谣言的人我们会查清楚,绝不会姑息!朝廷会一直陪着大家,直到旱灾过去,庄稼丰收!”

流民们纷纷点头,脸上重新露出希望。沈若初在粥棚又待了半个时辰,查看了粥的质量、窝头的分量,还跟几个流民聊了聊家里的情况,直到确认一切都安排妥当,才与萧玉轩返回皇宫。

回宫的路上,沈若初靠在萧玉轩肩头,轻声道:“这只是开始,旱灾还没结束,流民还会增多,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尽快让漕粮运到,尽快让水井挖好,才能真正稳住人心。”

萧玉轩轻轻搂着她,语气坚定:“放心,朕已经让人去催漕粮了,工部的工匠也已经出发去旱区了。有你在,我们一定能熬过这场旱灾。”

沈若初闭上眼,轻轻抚摸着腹中的胎儿,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多难,她都要护住奉国的百姓,护住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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