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地砖的裂缝还在渗黑雾,楚无尘站在三步外,没动。
他右脚微微偏转,足底经脉一震,山河社稷纹残力顺着地底滑出半寸,像一根看不见的钩子,轻轻挂住那缕黑气。
雾流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卡住咽喉,停滞了不到一息,又继续往城南方向爬去。
他明白了。
这东西不是冲他来的,是被牵引着走的——和冥玉的线,同源。
他抬步跟上,脚步压得极稳,每一步都借地脉微震调整方向。
街面青石被夜露打湿,反着暗光,他走得很直,袖口幽光一闪,冥玉贴着手臂内侧发烫,热度越来越集中。
醉云楼在城南十字口,两层木楼,临街悬着一排灯笼。
此时已过二更,一楼早歇了,二楼还亮着一盏烛火,在窗纸上投出个剪影——黑发高束,肩线绷直,像是随时要起身。
楚无尘踏上楼梯时,那剪影动了下,手落在腰侧。
他没停,径直走到雅座前,拉开椅子坐下。对面女子眸光扫来,冷得像刀锋刮过皮肤。
“阵师走错地方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楚无尘没答,从袖中取出茶壶,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茶是冷的,水面映着烛火,微微晃。
“你查国运被窃,查了三个月。”他开口,语速平,“从户部账册查到兵部调令,从皇陵祭文翻到边关驿报。可你始终没碰护国大阵,因为你知道,问题不在文书,而在地底。”
女子指尖搭在杯沿,没动。
“你母亲死前留下半块玉印,你靠它感应到皇都气机偏移。但没人信你,连太史令都说天象无异。你只能自己查,可查到一半,线索断了。”他顿了顿,“因为你所依的,不是律法,是直觉。而直觉,破不了局。”
她终于抬眼,盯着他。
楚无尘掌心摊开,一缕金线缓缓溢出,缠上茶杯,绕了一圈。
水面忽然泛起涟漪,倒影变了——不再是烛火,而是一条蜿蜒的命格轨迹:孤星入庙,破军守垣,七杀压命宫,却有一道隐纹自足底升起,贯穿三垣,直指紫微偏位。
“我能看见你的命轨。”他声音没变,“孤星得地,破军化权,本是弃子之命,却藏经纬之志。你不是想翻案,你是想掌权。不是为复仇,是为立序。”
女子瞳孔微缩。
金线在茶面流转,命格虚影持续三息,随即消散。楚无尘收手,金线隐去。
“你信命吗?”他问。
“我不信。”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度,“但我信证据。”
“刚才就是证据。”他说,“你额间玉印残缺,是因为有人用‘断脉咒’截了你的血脉感应。若再拖半年,你连地气都感知不到。而我能补它。”
她盯着他,右手仍搭在短刃上。
“你图什么?”她问。
“我图皇都气运不被窃。”他说,“图有人能破这盘死局。你有兵权之志,我有破阵之能——各取所需。”
她没动。
楚无尘从袖中取出一枚铜令,放在桌上。令面刻着一道阵纹,极细,像是用发丝划出来的,纹路中央有个小孔,透着幽光。
“三日后,子时,城南废坊。”他说,“若你信我,持此令来。事成之后,我助你掌皇都私兵。”
她看着铜令,没伸手。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一个来历不明的阵师?”她问。
“你不信。”他说,“但你今晚会来,因为你已经无路可走。兵部不给你调令,户部卡你粮饷,连你母族旧部都被调离京畿。你再不动,三年内就会被贬出城,永无翻身之日。”
她眸光一寒。
“而我,”他继续说,“能让你在三个月内,拿到三千私兵的调令。不是靠关系,是靠阵。”
她终于伸手,将铜令捏起,收入袖中。
“别让我失望。”她说。
楚无尘起身,转身下楼。
楼梯木板吱呀响了两声,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时,袖中冥玉突然一颤。
不是牵引,是预警。
他没回头,脚步没停,推门而出。
夜风扑面,巷子口的地砖缝隙里,那缕黑雾已经消失。但他知道,它还在动,往更深的地底去。
他沿着街边走,脚步不快,左手却悄然贴上肋侧。
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上一次强行推演命格时撕裂的经脉,现在又开始发闷,像是有根铁丝在肉里来回拉扯。
他没管。
走到街角,他停下,从怀中取出另一枚玉符,指尖金线一绕,将刚才命格推演的轨迹压缩封入。玉符发烫,他塞进内袋。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
他抬头看了眼醉云楼二楼的窗户,烛火还在,但剪影已经不见了。
他转身,往据点方向走。
走了不到十步,左手突然一紧。
袖中冥玉猛地发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他停住,低头看去。
玉面裂纹深处,有一点幽光在跳,节奏很慢,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东西在地底,隔着层层土石,与他共鸣。
他没动。
片刻后,那光停了。
他继续走,脚步比刚才快了半分。
据点药铺的门还在,他抬手推门。
门没锁。
他站在门口,手停在半空。
屋内漆黑,药炉冷着,桌上那枚改过的玉牌不见了,只剩下一圈灰印。
他慢慢走进去,关上门。
转身时,眼角扫过墙角。
药钵倒在地上,杵断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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