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佑身后,七八个纹身汉子鱼贯而入。
都穿着花哨的夹克,有的叼着烟,有的手里还拎着酒瓶,眼神里全是轻蔑。
最后一个走进来的是个老人。
一身藏青色唐装,袖口挽得整整齐齐,手里捏着一串油亮的佛珠,脸上皱纹密布。
此刻,他站在郭佑身后,沉默不语,只用那双老眼慢悠悠地扫过车间——
扫过冰冷的机器、空荡的工位、地上残存的粥渍,最后落在林雪身上。
“啧。”郭佑嗤笑一声,从嘴里吐出烟头,用脚碾碎:“林雪,你爸当年横扫老街的时候,谁见了不喊一声林话事?”
“那个时候,在老街什么事都不用干,天天就有人上门送钱。”
“怎么到了你这一辈,你爹给你留了这么大一条街道的地盘。”
“结果你守着这么个破厂,工人跑光,订单飞走,连烟囱都不冒烟了……你爸地下有知,得气得掀棺材板。”
林雪没动,眼皮都没眨。
她只是轻轻将手里的单子放进兜里,抬头看着他:“郭佑,打断两根肋骨,撵出大门。你现在回来,是骨头养好了,胆子也肥了?”
“知道这地盘是我爸的,你以前给我爸卖命,现在站在他的地盘上,敢这么跟我说话?”
“哈哈哈!”郭佑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都往下掉:“打断我两根肋骨?好啊!我就知道那个林满仓是你安排的人,你再打一次试试?看看这次是他手快,还是我兄弟的刀快!”
他身后几个混混“唰”地亮出弹簧刀,刀刃在昏黄的灯下泛着冷光。
王东“轰”地站起,抄起手边的铁扳手:“谁敢动!?”
我也抓起了手边的半截钢筋,随时准备动手。
“停手!”林秀兰从办公室缓缓走了出来,冷漠的看了众人一眼:“都给我把家伙收起来!”
见到林秀兰。
郭佑的人才收敛了些。
毕竟都是虹桥老街的人。
尽管林雷死了。
可林雷和林秀兰兄妹二人的事迹,在老街这些小混混心里还留着的。
林秀兰怎么说,也是长辈。
空气像绷到极限的钢丝,只等一声响,就崩断。
梁叔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秀兰妹子……我不是来闹事的。”
“还有小雪,你也别急着动怒。”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爹当年讲规矩、重情义,一碗水端得平,七个话事人里,他排第三,可是名声却是虹桥老街里最响亮的。”
“如今你接手这位置才几年?厂子垮了,人心散了,把虹桥三街搞成这样,你说说……”
他顿了顿,佛珠轻转:“你说,你配不配坐那个位子?就算你爹活着,恐怕也得问问你这个问题吧?”
林雪终于笑了。
那笑容冷得像霜降后的野草,嘴角微微一扬,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梁叔,您老了。”
“老到连谁在背后捅刀子都看不清了。”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夏生撬走我们的订单?他是谁的人,你不知道吗?”
“而且他凭什么能做出来跟我们一模一样的产品,配方是谁给他的?”
“有人提前把我们的报价、交货周期、客户名单,全送到了孙夏生的桌上。”
林雪目光一转,看向郭佑:“你在厂里当监工的时候,偷偷抄了所有资料,走之前全交给了孙夏生,对不对?”
郭佑脸色微变,随即咧嘴一笑:“聪明。”
“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搞垮这个厂子?”
“可厂子垮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我实在想不到,你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这个破厂子来的。”林雪一步步走近,声音越来越冷:“你是为了我手里那块话事牌来的。”
“七个老街话事人之一的位置,是你一辈子都没摸到的边,我爹死了,我无心在道上混,你现在想从我手里抢?”
郭佑猛地眯起眼:“你真是聪明得让人讨厌。”
“呵!”林雪冷笑了声,可那位置是我爸用命拼来的。”
林雪站定,与他对视:“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虹桥三街不会给任何人。”
“这位置,不是谁拳头硬谁就能坐。”
“我爹传下来的,它就是我的,我不要给你了,你也当的名不正言不顺,不会有人服你,你懂吗?”林雪一脸的轻蔑。
“我懂个屁!”郭佑怒吼:“我只知道,谁有势力,谁说了算!”
“你看看你现在——厂子都快黄了,手下跑光了,连吃饭都要靠拼菜!你还想守着那个破牌子?做梦!”
郭佑往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林雪鼻尖:“今天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把厂子交出来,把话事人位置让出来,我郭佑保你平安,给你条活路,要么——”
他冷笑,声音阴沉得像毒蛇吐信:“我就让你像你爸一样,死在老街的雨夜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你说什么?”林秀兰目光一冷,内心深处最大的痛被戳到了,腰间顺手拔出一把匕首,指着郭佑。
“我……”郭佑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梁叔脸色冷了下来:“秀兰妹子,虹桥三街不是你哥活着的时候了。”
“你现在动刀子,就你和你侄女两个人,你死了没事,你侄女呢?”
此言一出。
林秀兰目光一抹挣扎。
就在这时。
一队人影涌入,尘土飞扬。
我抬头看去,瞳孔骤缩。
这不是那天……
一辆锃黑发亮的奔驰S级缓缓停在厂门口,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踏在地上。
张丰手里拎着两个印着烫金logo的礼盒,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后还跟着个提公文包的助理。
“兄弟!”他一开口,声音洪亮得像广播喇叭:“我可算找着你了!”
我愣了一下:“你是?”
“上次,你在路上救了一个老人还有一个孩子,还记得不?我是那老人的儿子!”张丰大步走上来,脸上的笑容真挚得不像演的:“你救了我爸的命,救了我侄子,就是我恩人,我要是连声谢谢都不登门,我还配做人吗?”
他把礼盒往我手上一塞:“燕窝、人参、冬虫夏草,都是真东西,补身子的!”
我推了推,没接:“东西我不能收。救人是应该的,要是收了礼,反倒变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