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人是一个脸上横着一道紫红疤痕,从左眉一直划到右嘴角,像蜈蚣趴在他脸上。
他穿一件黑色皮夹克,露着两条刺满恶鬼缠臂的胳膊,手里拎着一根三节棍,金属环“哗啦哗啦”地响。
他站在门口,歪头打量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烟熏牙:
“哟,这就是林家新任的立刀子?”
身后四个混混顿时哄笑起来。
“哈哈,你瞅他那德行!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脚还沾泥!这是从乡下赶集回来吧?”
“立刀子?我看是泥腿子吧?”
“林家这是没人了?推个端盘子的出来送死?”
“听说林家上一任立刀子已经是个狠人了,最后被剁成七块扔进排污口的,这小子,怕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笑声刺耳,像刀子刮过耳膜。
我缓缓转过身,指虎还在手上,掌心的绷带微微渗血,拳头未收。
我盯着疤脸七,声音低沉:“你是谁?”
“疤脸七。”他把三节棍往地上一顿:“梁叔手下,专收不听话的账。”
他扫了眼地上碎裂的树皮,眉头一皱,随即冷笑:“哦?还练过两下?砸树挺响嘛。”
“听说你们要立棍?”他往前踱步,眼神轻蔑:“可我就纳闷了——帮里一共就一个打手,就是立刀子?”
“那你这立刀子,不就是因为没人,才轮到你了吗?也没什么威慑力啊。”
“是因为总得有人顶缸嘛,不然没面子?拍你顶上了?”
他身后四人又是一阵狂笑。
我静静站着,没动,也没开口。
他眯起眼:“怎么?不敢说话?怕了?”
我慢慢抬起右手,指虎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虎头獠牙狰狞如活物。
“雪姐不在,有什么事可以等她回来说。”
“可你如果是来找事的……”我盯着他,一字一句。
疤脸七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找事的?找事的怎么了?你想怎么样?”
“老子今天不仅是来找事的,还是来灭你们的。”
“立棍?一个老女人,一个黄毛丫头,一个山里来的穷小子,一个码头上给人当孙子的。”
“你们四个拿什么立棍?”
“真当还是十年前,林雷活着的时候?”
话音落,我也懒得废话了。
一步踏出,地面碎石都被我踩得飞溅!
疤脸七脸色骤变:“操!真敢跟老子主动动手!给你脸了?”
我没给他反应时间,左虚晃一拳逼他举棍格挡,右拳猛地下沉,直击他膝盖侧面!
“咚!”
指虎砸实,一声闷响!
“啊——!”疤脸七惨叫,整条腿一软,跪倒在地!三节棍“哐当”落地。
我居高临下,一拳砸在他肩胛骨上,骨头发出“咔”的轻响。
他闷哼一声,头猛地撞向地面,额头磕出血。
身后四个混混全愣住了,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
一个人对四个人,还敢主动动手的???
“你们。”我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他们四人,声音冷得像冰:“谁想第一个试试?”
四人对视,没人敢上前。
我弯腰,捡起三节棍,往地上一摔,棍子断成两截。
然后我蹲在疤脸七面前,轻声说:“回去告诉梁叔——林满仓不是顶缸的。”
“我是来给林雪扛旗的,不服林雪的,都来找我。”
“明天,后天,大后天……你们可以一个一个来。”
“但记住——”
我缓缓站起,指虎上沾着他的血,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来一个,废一个。”
“来十个,我杀十个。”
“来一百个——”
我笑了,笑得像个疯子:“我把老街血洗一遍!”
我时刻记得王东的话。
必须打狠了,这些人才不敢一个一个来。
四人脸色惨白,架起跪在地上呻吟的疤脸七,踉跄着往外逃。
门都没关。
我站在原地,胸膛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混着掌心的血,滴在水泥地上。
一滴,两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没得退路了。
可我也不想退了。
我拿出爷爷的怀表,拿出陈小姐给的那一块钱。
“等我去找你们,还有妈和妹妹!”
水泥地上的血迹还没干透,一滴一滴从我的指缝里渗下来,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晕开成暗红的小花。
我喘着粗气,缓缓卸下指虎,那铁疙瘩一脱手,手掌就猛地抽搐了一下——
整只右拳已经肿得像个发酵的馒头,虎口裂开,皮肉翻卷,血顺着掌纹往下淌。
“操……”我低声骂了一句,靠着老槐树干滑坐在地,背脊贴着粗糙的树皮,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爬。
疼,真他妈疼。
可我不敢喊,也不敢叫。
鬼知道外面有没有人,那些人有没有走远。
一旦让人听见你喊疼,第二天老街都会传——
林家那个新打手,一拳没打死人,自己先哭爹喊娘了。
我咬着牙,从裤兜里摸出林雪留下的医药箱,哆嗦着手打开,翻出碘伏和绷带。
瓶子刚拧开,一股刺鼻的药味窜进鼻腔,我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往伤口上倒,忽然——
“吱呀——”
铁门又被踹开了。
不是轻推,是狠狠一脚踹在锈死的铰链上,整扇门“哐”地撞墙反弹,震得屋檐灰尘簌簌落下。
五个人影堵在门口,像五堵墙。
领头的是个瘸子。
右腿短一截,踩着个铁皮做的假肢,走路“咔嗒咔嗒”响,像刑具踩在地面上。
他穿一身黑褂子,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上一道蜈蚣似的刀疤。
左手挂着根铁链子,链子另一头拴着个磨尖的铁球,拖在地上划出火星。
他站在门口,眯眼打量我,嘴角一歪,露出半截黄牙:“哟,打完一个,又在给自己上药?挺勤快啊。”
我盯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他咧嘴一笑,抬手拍了拍胸口:“老子周瘸子,老街七大话事人之一,虹桥老七铁林的亲信。你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虹桥老街立棍?”
我慢慢把药瓶盖上,收进箱子里。
他知道我在看什么。
“心疼药?省着点用吧。”他冷笑:“等会儿你这条胳膊废了,药再多也没用。”
身后四个手下嘿嘿直笑,有人拎着砍刀,有人握着钢管,眼神像饿狼盯着断腿的羊。
我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冒血的拳头,心想。
再涂药,怕是也没用了。
我缓缓站起身,从地上捡起指虎。
金属冰冷,沾着疤脸七的血,还没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