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铁血大明从衙役开始 > 第九章各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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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峰端坐主位,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诸位面色各异的掌柜老板,并未被钱恒那略带挑衅的语气所扰动。

他指尖在茶盏边沿轻轻一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楼内的细微嘈杂。

“承蒙县尊老爷和陈师爷信重,也靠手下弟兄们抬举,林某如今忝为这壮班都头一职。”

略作停顿,林峰目光掠过众人:“既在其位,便须谋其职。以往衙门里规矩如何,诸位想必比林某更清楚。三节两寿,五花八门的‘常例’、‘辛苦钱’、‘平安钞’…这名目之多,数目之杂,莫说诸位不堪其扰,便是衙门里头,也是笔糊涂账。”

“这般下去,于诸位,是笔说不清道不明的负担;于林某手下那些弟兄,今日张三来收一笔,明日李四又来索一回,也难免滋生事端,坏了规矩,最终损及的,还是诸位掌柜的生意和清净。”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故此,今日请诸位前来,只为议定一事。以往那些零敲碎打、名目繁多的‘孝敬’,一概作废。从本月起,所有‘常例’,只收一道,定下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数目。由林某这边统一派可靠之人收取,立下字据,绝无二次叨扰。收了这笔钱,壮班弟兄便需真正负起责来,保得诸位门前清净,道路畅通,宵小绝迹——这才是真正的‘平安钱’。”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他最后问道。

他这话音刚落,席间几位老板的神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王妈妈垂下眼睑,专注地拨弄着茶盏盖碗,仿佛那茶水里有朵花似的;刘老棍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显然是在飞快地权衡利弊。

而钱老六反应最为激烈,他“嘿”了一声,直接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林都头真是年轻有为,雷厉风行!这才刚走马上任,就急着要给咱们立新规矩了?”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诸人,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不过嘛……这收常例、定章程的事儿,以往可都是胡班头一手操持的。说来也奇,今日这般‘大事’,怎么反倒没见胡班头露个面呢?”

这话夹枪带棒,已是公然撕破脸皮,分明是在质疑林峰的权威,更是当众煽风点火!

眼见气氛骤然剑拔弩张,王妈妈赶忙放下茶盏,挤出笑脸起身打圆场:“哎呦呦,钱老板您这话说的……林都头年轻气盛,一心为公,许是还不大熟悉咱们这儿的‘老章程’。依老婆子看,今日不如就先这样?改日等请了胡班头一起,咱们再坐下来细细商议,从长计议岂不更好?”

站在林峰身后的赵小乙气得脸色通红,手已不自觉地按在了腰刀柄上,指节发白。一旁的李胜和牛天也绷紧了脸,肌肉虬结,目光凶狠地盯住钱老六,只等林峰一个眼色,便要扑上前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滞的当口,林峰忽然笑了。他好整以暇地伸手,拈起面前桌上那只小小的青瓷酒杯,凑到鼻尖轻嗅一下,然后仰头浅浅呷了一口。

“啧…”他微微眯起眼,似在细细品味,片刻后才悠然叹道,“早就听闻醉仙楼的‘玉壶春’清冽甘醇,回味绵长,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

这完全不合时宜的风雅做派,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钱恒重重哼了一声,拂袖便欲转身:“话不投机半句多!钱某坊中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带来的两名打手也立刻紧跟而上。

“钱老板,”林峰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不紧不慢,“何必来去匆匆?酒,还没喝完呢。”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早已按捺不住的赵小乙一个箭步上前,“哐当”一声,直接将厅门重重合上。李胜与牛天也同时左右跨出一步,手按刀柄,目光如狼般死死锁定钱恒及其手下,大有一言不合便即动手的架势。

钱恒脚步猛地顿住,缓缓转过身来,冷笑连连:“好,好,好!林都头,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怎么着?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这安寨县的地界上,你还想对咱们这些安分守己的良善商户用强不成?!”

钱恒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砸下来,厅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林峰并未动怒,反而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他缓缓放下一直把玩的酒杯。

下一秒,他猛地一拍桌子!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杯盘乱颤,也震得所有人心中一跳。

“钱老板,”林峰的声音冷了下去,他抬手指着方才钱恒面前那杯丝毫未动的酒杯,“你现在,立刻,把这桌上的酒喝了,我便当你刚才说的是酒后胡言,概不追究。”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陡然而生:“否则……”

钱恒何曾受过这等当面折辱,尤其是在王妈妈和刘老棍面前。他顿时勃然大怒,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否则怎样?!老子今天就是不喝!你林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新任都头,能拿我钱某人怎么样?!难不成还敢在这醉仙楼动私刑?!”

眼见两人彻底撕破脸,火星四溅,王妈妈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扭着腰上前,声音发颤地打圆场:“哎呦喂!两位爷!两位爷消消火!都是自己人,何必为了杯酒伤和气呢!”她一边说一边试图去拿那酒杯,“钱老板也是心直口快,这酒老婆子我喝了,我喝了给都头赔罪……”

一旁的刘老棍也眯着三角眼,阴恻恻地帮腔:“林都头,钱老板,二位都息怒。一点小事,不值当,不值当。钱老板,不过一杯水酒而已,何必……”他话未说尽,但那意思分明是让钱恒暂且低个头。

厅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酒上,等待着钱恒的抉择。

林峰目光如炬,心中雪亮:若是今日让这三位大老板全身而退,往后这“规费”一事便再难推行。更甚者,自己在壮班弟兄们面前也会威信扫地。

钱恒则面色铁青,心中怒火中烧。他在安寨县经营多年,黑白两道谁不给他三分薄面?便是胡班头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地称一声“钱老板”。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都头,竟敢如此咄咄逼人!

“林都头。”钱恒强压怒火,声音却仍带着几分颤抖,“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钱某在安寨县也算有头有脸...”

“钱老板此言差矣。”林峰不紧不慢地打断道,“正因为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才更该带头守规矩不是?”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是连您这样的体面人都不讲规矩,叫那些小门小户的如何是好?”

“好!好好!这酒我喝!”钱恒猛地抓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胡须滴落,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也喝了,话也说了,钱某可以走了吧!”

林峰脸上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轻轻一挥手。

赵小乙虽有些不甘,还是立刻侧身让开了通路。

钱恒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在场众人,带着两名手下拂袖而去,脚步声咚咚作响,显是怒极。

待钱恒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林峰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真切了几分,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他过转身,彬彬有礼地对着面色惊疑不定的刘老棍和王妈妈伸手一引:“一点小插曲,让二位见笑了。来,请坐,我们接着吃酒。”

刘、王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勉强挤出笑容,重新落座。席间自是满口答应规费之事,言辞恳切,态度恭顺,一时间推杯换盏,表面上竟是宾主尽欢的局面。

待送走二人后,赵小乙忍不住道:“峰哥,他们真会老实交钱?”

他望着远去的马车,嘴角噙着冷笑:“怕是没那么容易。”

林峰心里门清。这两人不过是见风使舵的老油条,眼下慑于威势口头答应得痛快,回去之后定然能拖就拖,绝不会乖乖把银子送上门。

后世有位伟人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眼下这钱恒,是摆明了要当敌人。而这刘老棍和王妈妈嘛……见利忘义,摇摆不定,固然可恼,却未必不能想办法争取过来。

“这样,派两个兄弟,盯着金钩赌档,咱们来一出杀鸡儆猴。”林峰转身吩咐。

赌坊这等腌臜地方,根本无需刻意栽赃。

果然才过晌午,李胜就匆匆来报:“都头,金钩赌档门口在打人呢!”

“好得很!”林峰一拍桌案,眼中精光一闪,“弟兄们,随我去会会钱老板!”

林峰带着一队壮班衙役气势汹汹赶到时,正撞见钱恒带着七八个泼皮围殴一个中年汉子。

那汉子被打得满地打滚,口鼻流血,不住哀嚎:“钱老板饶命啊...明日...明日一定还上银子...”

钱恒蹲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串铜钱,脸上挂着阴冷的笑意:“又等明日?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那婆娘虽说丑了些,倒也能卖几个钱...”

“明日真能还上!求您老...”汉子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住手!”林峰一声暴喝,震得整条街都为之一静,“光天化日,当街行凶,眼里还有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