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鸾恼怒。
他李术当谁都像他李家人那般无耻吗?
身侧人忽如风影晃动,刀面从眼前晃过,清晰映照出她狼狈脏污的面容,下一瞬,刀尖直指李术唇舌,离着不过一两寸的距离。
好快的刀法!
李术咽了口唾沫,这才看清来人面容,脸色顿时发青,捂着不停涌血的剩余半只手掌缓慢跪下,“见过大皇子,不知是大皇子,臣方才有所冒犯,请大皇子大人有大量……”
“我还以为,李将军连舌头也不想要了。”萧聿明轻嗤。
“大皇子说笑了……”虽说萧聿明是被废的太子,可却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又是长子,要不是打仗中毒不能再有子嗣,他就是正统,太子位是绕不过他去的。
即便不能有自己的子嗣,朝中也有许多大臣上奏折复萧聿明的太子位,子嗣嘛,不是问题,过继就是了。
正统礼法最重要!
这个人,他得罪不起!
裴青鸾是怎么勾搭上的?
怪不得敢伤害三皇子。
“是吗,我从不玩笑。”萧聿明挑眉一笑,将怀里的裴青鸾拥得更紧,“你的夫人,我带走了。”
李术感觉自己的脸面被人踩在地下折辱,裴青鸾是他的女人,他自己送出去就算了,别人来抢算什么?
“大殿下,裴氏是臣的妻子,您是想夺臣妻——”
李术尾音未落,萧聿明手腕翻转,刀尖挑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本皇子不是在同你商量。”
“阿…裴姑娘,我们走。”阿鸾这一身,还不知道受了什么伤害,得先寻个大夫。
裴青鸾没动,萧聿明低头看她,瞧清她眼底的恨意,心头一恸。
上辈子阿鸾到她身边的时候,全然不似现下这般鲜活,她对许多事无知无觉,多数时候是冷漠麻木的。
只有面对萧乾明和李术的时候,才会显露几分恨意。
后来,阿鸾才告诉他自己曾经的遭遇。
她是在三皇子府遭到算计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三皇子强迫,李家跳出来以她不守妇道休妻,夺了她的嫁妆,她告到大理寺,被李家倒打一耙钉在荡妇的耻辱柱上被大理寺的人赶了出来。
世人唾弃她不守妇道,骂她人尽可夫。
她又告到宫里,父皇知道她大庭广众与萧乾明苟合,竟直接将她赐婚给萧乾明为妾。
最后被那个畜牲带回去关进后院折磨,磨平了她所有的锋芒,她苟延残喘,软了骨头弯了腰,才得以活下来。
她曾告诉他,她活着,只为了报仇。
“想做什么?”他问。
“殿下那些话还作数吗?”裴青鸾低垂着眼眸,染血的面庞冷傲如梅。
萧聿明移不开眼,认真道:“作数。”
“好,我可以跟你,但在那之前,我要去大理寺,我要告李家,告三皇子!”裴青鸾抬眸,眸色清亮又悲绝。
“好,尽管去,我为你兜底。”
这辈子,他不会让阿鸾像上辈子一样。
萧聿明抬手朝长空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便涌进来一队卫兵,将李术等人摁住。
京城,大理寺。
“什么,你再说一遍,谁告谁?”大理寺卿吴大人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
“靖阳郡主告平北将军李术贬妻为妾卖妻求荣,又告三殿下欺辱奸污臣妻,靖阳郡主身边还跟着大殿下。”大理寺少卿张大人道。
吴大人撑着案桌,十分希望自己昏死过去,就不用接这么一桩祸事,奈何他身姿魁梧,体壮如牛,说身子不好晕了也没人信。
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啊。
“大人,事涉皇子,恐怕不是你我能管的,不如移交宗人府啊~”张大人提醒道。
吴大人恍然,眼眸一亮,“对,对,此事得找宗人府啊,让人去外面告诉靖阳郡主一声。”
宗人府。
宗人府宗人令诚亲王看了一眼裴青鸾的状纸后,捋了捋胡须,利落连着奏折递到皇帝跟前,然后头风一犯,倒床不起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哪里是简单的贬妻为妾,这是两个皇子斗法呢。
他一个旁支的只管皇室成员婚丧嫁娶的王爷,哪儿敢管?
于是,此事便这么上达天听。
裴青鸾依旧是那身粘满了血污的衣裳,此刻挺直脊梁,端端正正跪在大殿中央,告状的声音极为明亮。
“臣女,靖阳侯裴猛独女,镇国大将军裴飞熊之妹裴青鸾,状告夫家李氏贬妻为妾,卖妻求荣,谋夺嫁妆,将三殿下引入后院,意图奸污凌辱臣女!”
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气,裴青鸾不是以李术妻子的身份告的,而是以靖阳侯裴猛女儿的身份告的,这事儿就不能随便处理了。
靖阳侯父子为国牺牲,死得那样惨烈,若是唯一的女儿还被这样欺负的话,朝中的大将们怎么想?
那些曾经跟着靖阳侯的将士又会如何想?
如今南疆北疆战场上的将卒多数都是靖阳侯带出来的。
皇帝微微皱眉,“靖阳郡主,你告李术贬妻为妾谋夺嫁妆可有证据?”
“陛下,臣冤枉!”裴青鸾还没说话,李术先开口反驳。
“这夫妻之间,钱财怎会分得清楚?臣在外打仗,得的赏赐恩典尽数归家,可臣回来一问,却发现府中未置一产,这些年,我李家中馈都是裴氏在掌管,臣还想问问,我这些年送回来的赏赐恩典都到哪里去了!”
“再说贬妻为妾,更是无稽之谈,明明是她靖阳郡主,瞧不上我李家的门第,嫌弃我家门楣低,不想同我过日子,仗着自己出身高门,平日便不敬婆母,对臣横眉冷眼。”
“因此,她想攀附皇家,勾引三皇子,结果勾引不成东窗事发,反倒诬告于臣,陛下您瞧瞧臣这手掌,是大殿下为了她砍的。”
李术举起只来得及简单包扎的半边手掌,扯下布,露出触目惊心的血肉,惊骇满殿大臣。
皇帝脸色沉下来,目光落到未发一言的萧聿明身上,“聿儿,可有此事?”
“是儿臣砍的。”萧聿明承认。
闻言,陪审的御史团们不赞成道:“陛下,此女竟能引得两位殿下大打出手,恐是个祸水。”
“是啊,陛下,此女还不安于室,不孝婆母,即便是靖阳侯独女也不能违背礼法吧。”
萧聿明冷笑一声,“儿臣砍他,是因为撞见他杀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