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阳捏着炭笔的手微微发颤，笔尖在画纸上反复勾勒着银杏树干的纹路——这是美术老师让他画的“校树系列”之一，说要推荐去参加市级青少年书画展。可他总觉得线条太硬，少了点阳光晒过的温柔，就像父亲每次看他画本时，紧绷的嘴角。
“朝阳，美术老师找你！”李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神秘，“好像...你爸也在办公室！”
许朝阳的炭笔“啪”地掉在画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黑痕。他慌忙捡起笔，用橡皮擦用力蹭，却越蹭越乱——父亲怎么会来？难道是发现他偷偷参加书画展的事了？
“别慌！”林晚从窗外探进头，手里还攥着刚捡的银杏叶，“我刚才路过办公室，听见美术老师在夸你画得好，说你有‘灵气’——你爸没生气，就是脸有点沉。”
许朝阳的心跳还是没慢下来。他把画纸卷起来藏在画板后，又用校服外套盖住沾着颜料的袖口：“我...我还是去看看吧。”
“我陪你！”林晚立刻跟上，小胖也从楼梯拐角跑过来，手里拿着个足球，“要是许叔发火，我就说朝阳答应陪我练射门，把他引到操场去！”
三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美术老师的声音：“许先生，您看这孩子的画，尤其是银杏系列，笔触多细腻——现在很少有男生能沉下心画这么温柔的题材了。”
“可他之前报了足球训练队...”许父的声音带着犹豫，“我怕画画影响他体育和学习。”
“不会的！”美术老师急忙说，“朝阳这学期的文化课排名没掉，反而因为画画更专注了——我写了推荐信，要是能参加市级比赛获奖，对他以后升学也有帮助。”
许朝阳攥着门框的手松了松，林晚悄悄推了他一把：“进去吧，老师在帮你说话呢。”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许父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他的《晨露银杏》画稿，眉头还是皱着，但眼神里没了往日的严厉。“爸...”许朝阳的声音有点抖，“我...我没耽误足球训练，也没耽误学习，就是...真的喜欢画画。”
许父抬头看他，目光扫过他沾着颜料的手指，又落在画稿上那片带着露珠的银杏叶上。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开口：“美术老师说你有天赋，还写了推荐信？”
“嗯！”许朝阳赶紧点头，“老师说市级比赛下个月开始，要是获奖，能加中考加分。”
许父把画稿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的纹路——那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儿子的画，不是匆匆一瞥就骂“不务正业”，而是真正看清那些藏在叶脉里的认真：叶尖的露珠画得透亮，叶柄的阴影恰到好处，连叶片边缘被虫咬的小缺口都细致地描了出来。
“行。”他突然说，许朝阳和美术老师都愣了一下，“足球训练队你可以退了，但画画不能影响学习——要是下次月考掉出班级前二十，画本我还是要收。”
许朝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林晚在他身后轻轻掐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谢谢爸！我保证不影响学习！”
走出办公室时，阳光刚好穿过走廊的窗户，照在许朝阳脸上，暖得他差点哭出来。小胖抱着足球跳起来：“朝阳你太厉害了！以后不用偷偷画画了！”
林晚也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压平的银杏叶：“给你，庆祝你‘解放’——我们晚上去银杏树下埋便签吧，就写‘和爸爸的约定’。”
那天的晚自习，许朝阳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把画本放在桌上。他用钢笔在粉色便签上工工整整地写：“2002年 11月 10日，爸爸同意我画画了，我要好好努力，不辜负他和林晚的期待。”末尾还画了一片戴着小帽子的银杏叶——帽子是足球样式的，算是和过去的“被迫练球”告别。
放学后，三人来到那棵老银杏下。许朝阳用树枝挖了个小坑，把便签折成银杏叶的形状放进去，又盖了一层松软的土。“这是我和爸爸的约定，也是和银杏的约定。”他拍了拍土，心里像揣了块热乎的糖。
林晚蹲在他身边，把一片最完整的银杏叶放在坑边：“这样银杏就能帮你记住约定啦——要是你偷懒，它就会把叶子吹到你书桌上提醒你。”
许朝阳笑着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画本：“我画了幅新的，给你们看。”画纸上，三个小人儿站在银杏树下，林晚扎着羊角辫，小胖抱着足球，自己举着画笔，头顶的银杏叶飘成一片金黄。
“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埋便签，”许朝阳把画本递给林晚，“等我们上了高中、大学，再一起挖出来——到时候我要画一幅更大的银杏画，挂在我们的房间里。”
风一吹，银杏叶簌簌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小胖趴在地上，用树枝在土里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我也要写！我写‘希望永远和朝阳、林晚一起看银杏’！”
许朝阳看着林晚眼里的光，又摸了摸怀里的画本，突然觉得，父亲的妥协不是“退让”，而是“懂得”——就像银杏懂得落叶是为了更好的生长，父亲也懂得，比起踢足球的“阳刚”，画画时那个认真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月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银斑。许朝阳把林晚递来的银杏叶夹进画本最珍贵的一页，心里悄悄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永远能和喜欢的人，守着喜欢的画，看着喜欢的银杏，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