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教室里总带着股颜料混着暖气的闷意。许朝阳支着画架,目光却没落在眼前的石膏像上——他盯着窗外那棵老银杏,枝桠上挂着的残叶边缘卷着焦黄色,像被谁啃过似的,和林晚上次流鼻血时,苍白的嘴角格外相似。
“今天我们讲植物素描的细节观察,重点是‘病害特征’。”美术老师举起一片带着黑斑的枫叶,“大家看,这片叶子的斑点是真菌病害导致的,而边缘的缺口,可能是虫咬,也可能是环境干燥造成的损伤。”
许朝阳的笔尖猛地顿住。他想起上周捡的那片银杏叶——基部缺了个不规则的小口,林晚当时还笑着说“像被小虫子啃过的小饼干”,可现在听老师这么说,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老师!”他忍不住举手,声音比平时高了些,“银杏叶的缺口也会是生病吗?就是...不是虫咬,是本身不健康的那种?”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美术老师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有可能。银杏虽然是抗性较强的树种,但如果根系受损、土壤贫瘠,或者长期处于污染环境,叶片也会出现缺损、黄化等‘病态’——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虫咬或者风吹造成的,不用太担心。”
可许朝阳的心还是沉了下去。他想起林晚最近总是揉鼻子,说“里面干得发疼”;想起她早读时趴在桌上,说“有点头晕,想歇会儿”;想起她书包侧兜里的维生素片,瓶子越来越空,却从没见她主动提过身体不舒服。
“朝阳,你怎么了?脸这么白?”李响碰了碰他的胳膊,“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许朝阳摇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画纸,可铅笔却不听使唤,反复勾勒着银杏叶的轮廓,每一笔都带着说不出的慌。
下课铃一响,他就冲出教室,直奔操场尽头的银杏树下。冷风刮得脸生疼,他蹲在树根旁,一片一片翻找着地上的落叶——终于,他找到了一片和记忆中相似的叶子:基部有个小小的缺口,边缘还泛着不健康的浅黄,像极了林晚最近的脸色。
“就当是虫咬的...肯定是虫咬的。”他捏着叶子喃喃自语,却还是忍不住摩挲着那个缺口,指尖的凉意顺着叶脉渗进心里。
午休时,林晚正趴在桌上修改她的“银杏故事”,许朝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那片有缺口的银杏叶夹进她的小本子里,又用铅笔在叶子背面写了一行小字:“希望你像银杏一样健康,永远没有‘病害’。”
林晚抬起头,刚好看见他把本子合上的动作:“你在干嘛?”
“没、没干嘛。”许朝阳的耳尖红了,赶紧背过身去收拾画具,“就是...刚才美术课画了片银杏,觉得好看,给你当素材。”
林晚笑着翻开本子,一眼就看到了那片夹在纸页间的叶子。指尖抚过背面的字迹,她突然想起上次流鼻血时,许朝阳冲出去帮她倒温水的样子,心里暖得发颤。“谢谢。”她把叶子凑到鼻尖闻了闻,还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我会好好收着的,就像收着你的画一样。”
许朝阳没回头,却悄悄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林晚还能笑着和他说话,还能把银杏叶当成宝贝,应该...没什么事吧?
可不安还是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周三的体育课上,他看着林晚站在队伍里,比平时更用力地裹紧了校服外套,心里的慌又冒了出来。“你冷不冷?”他跑过去,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她,“我不冷,你先戴着。”
“不用啦,我不冷。”林晚推回去,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能就是风有点大。”
许朝阳没再坚持,却在自由活动时,偷偷跑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袋红糖姜茶。“给你,泡着喝,暖身子。”他把姜茶塞进林晚手里,“我妈说这个治头晕,你要是不舒服就喝一点。”
林晚捏着温热的姜茶袋,看着许朝阳跑回操场的背影——他今天踢足球格外认真,射门的动作又快又准,却总在进球后,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像在确认她有没有事。
小胖凑过来,咬着棒棒糖含糊地说:“朝阳最近怪怪的,总盯着你看,还问我‘女生头晕该吃什么’——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林晚的脸“唰”地红了,赶紧把姜茶塞进书包:“别瞎说!我们是好朋友!”可她低头看着小本子里那片有缺口的银杏叶,心里却像揣了颗甜滋滋的糖,连风都变得温柔了些。
放学时,许朝阳把画好的“银杏健康指南”递给林晚——纸上画着各种形态的银杏叶,旁边标注着“虫咬缺口(无害)”“黄化叶片(可能缺水)”,最下面画着个笑脸,写着“林晚要和健康的银杏一起长大”。
林晚把画纸夹进小本子最前面,抬头冲他笑:“好!我们都要和银杏一起长大!”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那片有缺口的银杏叶从本子里滑出来,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许朝阳弯腰捡起,小心翼翼地重新夹好,心里悄悄许下一个愿望:不管银杏叶会不会生病,他都要守着林晚,让她永远像阳光里的银杏一样,金黄、健康,永远带着笑。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和银杏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轻轻遮住了那些藏在叶脉里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