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阳跟在妈妈身后，手里攥着刚取的感冒药——妈妈最近总咳嗽，他特意请了半天假陪她来医院，口袋里还揣着片早上捡的银杏叶，本想下午带给林晚。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趟缴费处。”妈妈把药单递给他，转身走向走廊尽头。
许朝阳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银杏叶，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墙上的科室牌：内科、外科、儿科...突然，“血液科”三个黑色的大字撞进眼里，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他的心。
他想起美术课上老师说的“植物病害”，想起林晚最近苍白的脸、频繁的鼻血，还有她总说的“有点累”，心里那股不安又冒了出来。刚要转身去找妈妈，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走廊拐角传来。
“晚晚，慢点走，别着急。”是林母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
“妈，我们快点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林晚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许朝阳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躲到了长椅后面。他看见林晚挽着妈妈的胳膊，穿着件宽大的白色外套，脸色比平时更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走路的脚步也有些虚浮。而林母手里拿着的病历本，封面上隐约能看到“血液科”的印章。
“林阿姨？林晚？”许朝阳还是走了出去——他没法假装没看见，更没法忽略林晚眼里的慌张。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抬头看见他时，眼睛瞬间睁大，下意识往林母身后躲了躲，像只受惊的小兽。林母赶紧把病历本塞进包里，脸上挤出笑容：“是朝阳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陪我妈来拿药。”许朝阳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声音有点发紧，“林晚...你们怎么来血液科了？”
“就是来做个体检。”林母赶紧接过话，伸手揽住林晚的肩膀，“学校不是要组织春游吗？我带她来做个全面检查，放心点。刚好血液科人少，就先过来了。”她说得滴水不漏，却下意识避开了许朝阳的目光。
许朝阳没再追问，可林晚躲在林母身后、不敢看他的样子，还有林母不自然的笑容，像块石头，沉沉地压在他心里。他想说“是不是不舒服”，想说“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那...你们快回去吧，外面风大”。
“好，那我们先走了。”林母拉着林晚转身就走，林晚从头到尾都没敢回头，只有被风吹起的外套下摆，露出她纤细得像银杏枝的手腕。
许朝阳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蹲下身。口袋里的银杏叶掉了出来，落在冰冷的瓷砖上，边缘的锯齿硌得他手心发疼。他想起林晚书包里换过的维生素瓶，想起她总说“有点累”，想起美术老师说的“植物不健康会黄化，人也一样”，心里的慌像潮水般涌上来。
陪妈妈回家的路上，许朝阳一句话都没说。妈妈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摇头——他不敢说自己的担心，怕那担心会变成真的。
回到家，趁妈妈在厨房做饭，许朝阳偷偷打开了家里的旧电脑。屏幕慢慢亮起，他手指发颤地敲下键盘：“青少年流鼻血、头晕、脸色苍白是什么病？”
网页加载的几秒，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搜索结果跳了出来，最上面的一条写着“青少年常见原因：贫血”，下面解释“长期挑食、营养不良可能导致贫血，症状为头晕、流鼻血、面色苍白，通过食补和药物可缓解”。
许朝阳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他想起林晚确实不爱吃青菜，总说“味道怪怪的”，说不定真的是贫血——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他关掉网页，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抓起桌上的银杏叶，他用钢笔在叶子背面写：“明天带青菜馅包子给你吃，要多吃点才有力气捡银杏。”
写完，他把叶子夹进画本里，想象着明天林晚看到包子时的笑脸，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他不知道的是，电脑屏幕的右下角，还有一条没看完的搜索结果，写着“需警惕：血液系统疾病早期症状与贫血相似，建议及时就医排查”，只是被弹出的广告窗口，悄悄遮住了。
窗外的银杏枝桠上，冒出了小小的绿芽。许朝阳趴在窗边，看着那些嫩芽，心里悄悄许愿：希望林晚像这些新芽一样，快点好起来，等春天来了，一起去看满树的银杏叶。
而那份被暂时压下去的不安，像藏在土壤里的种子，只等着一个契机，就会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