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言指向那些枯死的植株:
“你看这黄芪,其根本应色淡黄,质坚韧,味甘,性温,归肺、脾经,乃补气固表之要药。如今地气被污,其吸收之‘气’已非有益之‘土气’,而是致命之‘疠气’,药性尽失,反成毒物。”
她又走到一株叶片出现诡异紫黑色斑点的丹参旁:
“丹参,又名赤参,其根色紫红,味苦,性微寒,归心、肝经,专活血祛瘀,凉血消痈。现其斑色紫黑,如凝血坏死,正是吸收了地脉中阴寒血煞之毒的表现。”
赵仁理听得心头发冷,连忙问道:
“苏教授,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子言沉默片刻,抬头望了望天色。
东方既白,朝阳将出未出,天边积累着一层浓厚的云霭。
“地疠之毒,已侵入土壤深处,寻常手段难及。唯有借助天地生机最盛之时,布下‘回春阵’,引东方乙木青气与晨曦未晞之露,强行涤荡地脉,驱除疠毒,或有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落回赵仁理身上:
“今日恰逢甲子日,甲属阳木,子时为水,水生木,正是乙木之气最盛之日。日出前后,晨露未干,蕴含一夜天地交泰之生机,是布阵最佳时机。”
“我需要你为我护法。”
苏子言看着他,眼神凝重,
“布阵之时,我需全力引导乙木青气与晨露精华,不能有丝毫外物干扰。此外……”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
“回春阵需以精纯木系灵力为引,方能最大程度激发阵效。施为之时,难免有灵力波动外泄。你需留意四周,若有任何异动,尤其是……灵管局王辉之流的窥探痕迹,立刻示警。”
赵仁理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苏子言的顾虑。
“我明白!”
赵仁理重重点头,眼神坚定,
“只要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您!”
苏子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开始准备。
她从随身锦囊中取出八面巴掌大小、色如翡翠的奇异玉牌,其上刻满了繁复的草木云纹。
她步履轻盈,依循着某种玄奥的方位,将玉牌一一插入枯死的药圃周围土壤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将整个百草园核心区域都笼罩在内的圆形阵势。
随后,她又取出一个白玉净瓶,开始小心翼翼地收集叶片上凝结的晶莹晨露。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赵仁理则退到阵势边缘,找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灌木丛后隐匿身形,屏息凝神,将“听脉术”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密切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的心怦怦直跳,既有对即将所见阵法的期待,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朝阳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将第一缕金光洒向大地。
苏子言立于阵眼中央,素白的衣裙在晨风中微微飘动,周身气场陡然一变!
她双手掐动繁复玄奥的法诀,指尖绽放出柔和而充满生机的青绿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令人心颤的磅礴生命能量!
“东方青龙,甲乙木精。晨露为引,生机为凭。地脉通灵,疠毒肃清。回春妙阵,启!”
随着她清越的敕令声,插入土壤的八面翡翠玉牌同时嗡鸣起来,散发出强烈的青绿色光晕,
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由无数流转的青色符文构成的光罩,将整个阵势笼罩!
与此同时,苏子言将手中白玉净瓶向空中一抛,瓶身倾倒,里面收集的晨露并未洒落,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水雾,弥漫在整个光罩之内,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美丽而神圣。
她并指如剑,指尖那青绿色的木系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入阵眼!
“嗡——!”
整个回春阵彻底被激活!
地面上的符文疯狂流转,贪婪地吸收着从天而降的朝阳精华和弥漫的晨露生机,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乙木青气,如同绿色的潮水,汹涌地灌入干涸污浊的土壤深处!
阵中的景象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那些原本枯黄卷曲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灰败的黄色渐渐褪去,重新焕发出充满生机的绿意!
植株挺立起来,枝头甚至开始凝结出更加晶莹的新露!
一股浓郁、纯净、带着雨后青草般清新气息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将之前的腐朽腥甜味彻底驱散!
赵仁理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就是修真阵法之力?
竟能逆转枯荣,赋予死地新生!
然而,就在阵法运转到最关键,乙木青气最为鼎盛之时——
异变陡生!
也许是地底疠毒的反扑异常剧烈,也许是苏子言心系药圃催谷过甚,她周身那青绿色的木系灵力光华猛地一盛,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向外溢散!
一缕格外精纯、凝练、宛如实质的青色灵光,如同挣脱束缚的青蛇,自她指尖窜出,眼看就要冲破回春阵的遮蔽范围,暴露在外!
一旦这蕴含着她本源气息的木系灵力被外界感知,后果不堪设想!
“不好!”
赵仁理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不假思索,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从藏身处跃出,将体内那缕微薄的、却因悬壶灵体而格外亲近生机的灵气全力运转,双手虚按向那缕即将逸散的青色灵光!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拦住,甚至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苏教授暴露!
就在他的灵气触碰到那缕精纯木系灵光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流,顺着他的手臂经脉,悍然冲入他的体内!
“呃啊——!”
赵仁理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那闯入体内的木系灵力,精纯、磅礴、充满了苏子言独特的个人气息,但对于他这具尚未经过充分淬炼、经脉尚且脆弱的身体而言,却无异于致命的毒药!
这力量过于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
更可怕的是,这股外来的灵力与他自身那微弱的气息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战场,两股力量在里面疯狂地冲撞、撕扯!
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搅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寸寸断裂!
丹田气海更是翻江倒海,那缕辛苦修炼出的本命灵气被冲击得摇摇欲坠,仿佛风中残烛!
痛!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每一个角落!
但他死死咬着牙,硬是将那冲到嘴边的第二声痛哼咽了回去!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依旧顽强地站在原地,双手保持着虚按的姿势,拼命地试图将那股溢散的灵力拉回自己体内,哪怕这样做会让他承受更可怕的痛苦!
他不能退!
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