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昂觉打断他，语气异常肯定，“我父亲跟我说过，龙坡村的老村长受过政府军的恩惠，当年反政府军抢他们粮食的时候，是政府军派部队赶跑的桑坤的人。”他顿了顿，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而且我们有这个，就算他们不帮忙，看在这东西的份上，也会给我们条活路。”
玛尼把最后一卷绷带缠在吴奈的小腿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是她在护士学校学的，说这样病人活动时不会勒得慌。“翻山需要体力，我们得准备点吃的。”她看向貌波背包里剩下的压缩饼干，“这点肯定不够。”
“我去溪边看看能不能弄点鱼。”丹瑞拿起刺刀，“刚才看到水里有动静，说不定能抓到两条。”
“我跟你去。”貌波也站起身，把步枪背好，“多个人多个照应，顺便再探探路。”
昂觉点头：“小心点，别走远。玛尼，你再检查下药品，把没用的东西都扔了，减轻负担。吴奈，你……”他看了眼还在发抖的年轻人，“把地图折好，记住路线，万一我们走散了……”
“不会走散的！”吴奈突然提高声音，脸涨得通红，“我能跟上！真的！”
昂觉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自己刚参军时的样子，也是这样，明明怕得要死，却总想着证明自己。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那半块没吃完的饼干塞给吴奈：“吃了，保存体力。”
丹瑞和貌波很快消失在密林里，晨雾已经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玛尼正蹲在地上整理背包，把空了的药瓶和染血的纱布都捡起来，用石头压在榕树根下——她说这样不会引来野兽。
“玛尼，”昂觉突然开口，“你后悔参军吗？”
玛尼的动作顿了顿，手里还捏着那片沾了血的纱布。她想起离开仰光那天，母亲往她包里塞茉莉花时说的话：“当个好护士，别学那些打打杀杀的。”可现在，她不仅学会了用刺刀，还能面不改色地给人缝合伤口，甚至……在昨天的混战中，她用刺刀解决了一个扑过来的反政府军士兵。
“后悔过。”她轻声说，把纱布扔进石头堆，“在据点看到桑坤杀人的时候，我想过要是没参军，现在应该在医院给人打针，晚上能回家喝妈妈煮的鱼汤。”她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闪着细碎的光，“但现在不后悔了。”
昂觉挑眉：“为什么？”
“因为后悔没用啊。”玛尼笑了笑，那笑容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显得格外干净，“我奶奶说过，掉进泥坑里的时候，哭是最没用的事，得赶紧爬出来。”她拍了拍背包，“而且，我现在能救你们，这比在医院给人打针有用多了。”
吴奈在一旁听着，突然把那块饼干掰了一半递过去：“你也吃点吧，等会儿翻山肯定累。”
玛尼接过饼干，刚要道谢，就听到远处传来貌波的喊声：“队长！快来！我们找到好东西了！”
昂觉立刻抄起步枪，示意玛尼和吴奈跟上。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就看到丹瑞和貌波蹲在溪边，面前摆着一堆绿油油的东西——像是野果，又像是某种植物的块茎。
“这是啥？”吴奈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清苦的味道，“能吃吗？别是有毒的。”
“你懂个屁。”貌波白了他一眼，拿起一个圆滚滚的块茎在衣服上擦了擦，“这叫‘山萝卜’，埋在土里的，味道有点苦，但能填饱肚子。我小时候在老家挖过，吃了没事。”他咬了一大口，咔嚓咔嚓地嚼着，“而且我们还抓到两条鱼，够咱们中午吃的了。”
丹瑞正在用刺刀把鱼剖干净，那两条鱼不大，也就巴掌长，肚子里却塞满了鱼卵。“溪边的脚印是往村子方向去的，”他抬头说，“看来真有村民在附近活动，咱们顺着脚印走，说不定能少绕点路。”
昂觉拿起一个山萝卜，在溪水里洗干净，咬了一口，苦涩的汁液立刻充满口腔，让他皱紧了眉头。“不错。”他说，“多采点，装起来当干粮。”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貌波和丹瑞负责挖山萝卜，玛尼找了片宽大的叶子，把块茎一个个包好，吴奈则在旁边帮忙捡柴火——虽然昂觉说过不能生火，但丹瑞说烤鱼用的火小，烟散得快，不会被发现。
很快，两条鱼就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在火里，冒出一阵阵香气。吴奈馋得直咽口水，这是他们逃亡以来第一次闻到肉香。貌波把烤好的鱼分成五份，最大的那块给了昂觉，剩下的分给其他人。
“快点吃，吃完就出发。”昂觉几口把鱼吃完，鱼骨嚼得粉碎，“翻过山就是龙坡村，到了那里，咱们就安全了。”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每个人的心里都燃起了希望。吴奈小口小口地吃着鱼，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玛尼把鱼卵都挑出来，塞给丹瑞：“你出力多，多吃点。”丹瑞愣了一下，默默接过来，塞进嘴里。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溪水上，波光粼粼的，像撒了一把碎金子。昂觉把地图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确认还在。他站起身，对着众人说：“检查好武器和背包，我们走。”
丹瑞背起步枪，手里拿着那根探路用的刺刀，率先走上了通往山林的小路。貌波紧随其后，腰间的水壶晃荡着，发出轻快的响声。吴奈深吸一口气，跟上玛尼的脚步，小腿的伤口虽然还疼，但他咬着牙，没再掉队。
昂觉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密林深处静悄悄的，仿佛从来没有过枪声和追杀。但他知道，桑坤就像藏在暗处的狼，随时可能扑出来。他握紧了步枪，加快脚步跟上队伍，背影很快消失在浓密的树荫里。
只有溪边的火堆还在冒着青烟，那青烟在阳光下慢慢散开，像一个无声的信号，标记着这群逃亡者曾经来过这里，又向着未知的山林深处走去。龙坡村，那个地图上的小点，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指引着他们翻过高山，穿过密林，向着活下去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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