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草叶摩擦的声响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吴奈吓得往貌波身后缩，手里的烤肉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貌波举起刺刀，手心沁出了汗，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突然，一条青黑色的蛇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吐着分叉的舌头，信子快速地伸缩着，直直地冲向火堆旁的野猪肉。那蛇足有手臂粗，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三角形的脑袋一看就带着剧毒，眼睛像两颗冰冷的玻璃珠。
“是眼镜王蛇！”貌波低喝一声，举起刺刀就要刺过去，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别乱动！”昂觉按住他，声音低沉而有力，“它只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别主动招惹。”他曾在军校学过野外生存，知道蛇类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除非受到威胁。
可话音刚落，草丛里又窜出几条蛇来，有青的、黄的、还有带着黑白环纹的，显然都是被烤肉的香味引来的。它们盘在溪边的石头上，吐着信子，冰冷的眼睛盯着火堆旁的几人，场面让人头皮发麻。吴奈数了数，至少有七八条。
吴奈再也忍不住，尖叫着后退，却不小心撞翻了架着烤肉的树枝。掉落的肉块溅起火星，惊得那些蛇猛地抬起头，脖颈处的鳞片炸开，摆出了攻击的姿态。一条黑黄相间的蛇甚至弹起半尺高，信子几乎要触到吴奈的靴子。
“跑！”昂觉大喊一声，拽起玛尼就往山林里冲。玛尼的脚踝还没好，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丹瑞和貌波也反应过来，护着吴奈跟在后面。那些蛇被惊动，嘶嘶地追了上来，滑过地面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让人浑身发毛。玛尼回头瞥了一眼，看到那条最大的眼镜王蛇正以惊人的速度追来，离她的脚跟只有几步远，吓得她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玛尼的脚踝刚扭伤，跑起来一瘸一拐，很快就落在了后面。一条青蛇眼看就要追上她，昂觉猛地回身，一脚将蛇踢飞，蛇身撞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拽着玛尼继续跑，她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却不敢吭声——她能感觉到昂觉的手心也全是汗。
“往高处跑！”丹瑞在前头喊，“蛇在平地上快，爬坡就慢了！”
他们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个小坡，坡上长满了低矮的灌木，能稍微阻挡蛇的追击。回头看去，溪边已经聚集了十几条蛇，正围着掉落的烤肉扭动、缠绕，场面触目惊心。有几条蛇似乎还想往上爬，却被灌木挡住了去路，在坡下焦躁地游走。
“我的天……”吴奈瘫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蛇？简直是蛇窝！”
貌波也心有余悸，他靠在一棵树上，用刺刀支撑着身体：“刚才扔的内脏……怕是把整个蛇窝都招来了。这鬼地方，果然不能久留。”
玛尼靠在昂觉怀里，浑身还在发抖。刚才那条青蛇扑过来的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直到现在心脏还在疯狂跳动，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昂觉拍着她的背安抚，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他见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却从没像此刻这样感到恐惧。这种来自原始自然的威胁，比子弹更让人绝望。
就在这时，坡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用带着口音的缅甸语喊：“上面有人吗？是遇到蛇了吧？”
众人瞬间警惕起来，丹瑞举起步枪对准坡下，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射击。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突然有人？
一个背着竹篓的老者从树林里走出来，他穿着粗布衣裳，头上裹着褪色的头巾，手里拿着一把采药的小锄头，看到坡上的几人，明显愣了一下，脚步也停住了。
“你们是……”老者眯起眼睛，浑浊的眼珠在阳光下看了半晌，终于看清了他们身上的军装，“是当兵的？”他的声音带着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昂觉示意丹瑞放下枪，朗声道：“我们是政府军，在执行任务时迷路了。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想找出去的路。”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避免引起对方的警惕。
老者打量着他们，目光在玛尼肿胀的脚踝和昂觉染血的裤腿上停留了片刻，叹了口气：“这里是黑蛇谷，你们怎么敢闯进来？这地方邪性得很，本地人都不敢轻易进来。”他的竹篓里装着一些不知名的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黑蛇谷？”貌波重复了一遍，心里咯噔一下，“地图上也没写这名字啊？”
老者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那是祖辈传下来的，说这谷里有邪祟，进来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去。看你们这样子，是遇到蛇了吧？每年这个时候，谷里的蛇就特别多，尤其是闻到血腥味，能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指了指坡下，“刚才我在那边采药，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昂觉站起身，对老者拱了拱手：“老人家，我们确实遇到了危险，还请您指条出路。我们想去龙坡村，听说那里有人烟。”
老者闻言，眼睛亮了亮，脸上的戒备消散了不少：“你们要去龙坡村？巧了，我就是那里的村民，进山来采药的。”他指了指身后的竹篓，里面装着一些根茎类的草药，“跟我走吧，天黑前能到村里。再晚就危险了，这谷里不光有蛇。”
众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希望。吴奈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却多了些生气：“太好了！总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老者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别高兴太早，这谷里不光有蛇。”他指了指远处的山林，夕阳正慢慢沉入山坳，把树林染成一片诡异的暗红色，“天黑后会有野兽出没，狼和野猪都有，我们得抓紧时间。”
昂觉让丹瑞扶着玛尼，自己则跟在老者身边，一边走一边打听龙坡村的情况。老者说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大多靠种地和打猎为生，很少与外界接触，日子过得很清贫。
“你们是政府军？”老者突然问，脚步顿了顿，“是不是在跟桑坤的人打仗？”
昂觉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偏远山村的老者也知道桑坤：“您认识桑坤？”
“怎么不认识，”老者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悲痛，“那伙人经常来村里抢东西，粮食、牲畜，什么都抢，稍有反抗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村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他们害死了，连小孩都不放过。”他看向昂觉，眼神里带着期盼，“你们能打败他们吗？我们实在是受够了。”
昂觉握紧了拳头，“会的，”他沉声说，“一定会的。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夕阳西下，把山林染成了金红色。老者在前面带路，脚步稳健得不像个老人，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总能避开难走的地段。昂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互相搀扶的战友们，突然觉得，这黑蛇谷虽然凶险，却也藏着意想不到的转机。
至少，他们离龙坡村越来越近了，离希望也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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